高公公还想说些什么，皇帝一抬手，制止了他。

高公公便不再出声，可心里，却暗暗的松了口气。

皇帝静静地看着他，脸色平静，看不出一点波澜，任是谁，也猜不透他此刻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皇帝亲自来这天牢里看我，不会只是想看看我是否活着吧。如果有话，就请趁我脑子现在还清醒，快些说。”

皇帝微微抬眸，正视着他的眼睛，良久。

“你，知道朕会来。”

是肯定，而非疑问。

“自然。皇帝与皇后为了我的身子煞费苦心，怎么会轻易把我丢在这里，任我自生自灭呢。”

“哦？何以见得。”

那人笑了笑，随手捡起一根稻草放在嘴里叼着，斜靠在墙上，玩世不恭，毫不惧怕的样子，仿佛是他的标志性动作，却让皇帝心中暗生不爽，可那个孤立无援的身影，却满是心酸无人知。

“你们把我培养成药人，无非就是想让我拥有超越凡人的力量，成为无坚不摧的战斗机器。而且，我的血液还蕴含着神奇的功效，可以增强功力，让人变得如凶猛野兽般冷酷无情、不知疼痛。对你们来说，我既是一件犀利无比的武器，也是一味珍贵稀有的药引。这样一把至关重要的利刃，你们怎么可能会轻易舍弃呢？”

皇帝的眼神越发深沉，但还是沉默不语。他心里明白，对方说得一点没错，这也正是自己当初赞同皇后那个计划的缘由所在。然而……

“然而，你们万万没料到，我居然能在残酷的药液折磨下，坚守住最后一丝清明和理智。是不是很意外啊？”

他……他竟然全都知晓！皇帝面露惊愕之色，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之人。他自以为计划天衣无缝，却不想一切早已被看穿。

他，他竟然都知道！

皇帝沉沉的看着他，第一次从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而这一闪而过的情绪，被那人精准的捕捉到。他微微一笑，往前探了探身子。

“皇上和皇后想要的，是一个强大的，听话的行尸走肉，而我，却一直没能如你们所愿，所以，你们加了药量，改了成分，妄想让我丧失理智，却不曾想，事发突然，领头的人被皇后召回，而我，也有了攻破守卫队伍的机会。不得不说，你们的队伍，真的不堪一击。”

“知道的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

听到这句话，那人哈哈大笑起来，这桀骜不驯的样子，渐渐的与一个模糊的人影重合。

不愧是一脉同生，他们二人，骨子里流的，是一样的血，怎会不像。

“哈哈哈哈，知道的太多不是什么好事？我没想到这句话会从皇上的口中听到。是啊，皇上和皇后安排的如此精密，怎么会轻易让别人察觉到。只不过，你们现在还不甘心。你们不甘心辛苦培育十数年的利刃就这样脱离你们的掌控，想必，为了让我归顺，你们现在正在研制新的毒药吧，不过我也不必过多猜测，毕竟，我应该很快就可以感受到了。”

看着他云淡风轻，不屑一顾的语气，皇帝面儿上没有任何情绪，可袖下那骨节泛白的手，却印证了这个无比残忍的事实。

是的，他身为皇帝，自然不会允许培育了十数年的药人脱离掌控，他，自然是见不得光的。

“不过就算是死，也应该让我死个清楚明白吧。看样子，我的理智存在不了多久了，至少，在我丧失理智前，让我知道我究竟是谁，也算你们对得起我了，对吧，皇兄。”

皇帝身躯一震，蓦然瞪大眼睛看向他。这还是第一次在皇帝脸上看到震惊的表情。

见皇帝如此，他心中的猜测便落地十之八九。

原来，他真的，是皇家人。想到那天与那人初次见面所产生的心理变化，他心中已经知晓自己到底是谁了。只是……

“我不需要知道我的身份，我只想知道我的名字。这个要求，应该不过分吧。”

皇帝定定的看着他，良久，转身准备离开。

离开前，一个名字轻飘飘的传进了他的耳朵:

“君泽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