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难得蔫儿嗒嗒的,萧湘觉得有些好笑,又心疼他定是又遭遇了什么,问道:“怎么了?”
卫时羡伸出一只手摊开,看着萧湘。萧湘明白他的意思,耳朵有些发烫,把自己一只手放在他手心。
卫时羡握了握她的手,轻声说:“陪我坐一会儿吧。”
萧湘应了一声,拉过凳子,在卫时羡旁边坐下。
卫时羡低着头,看着两人交叠的手,萧湘从相握的手,看到卫时羡的侧颜,猜测他是怎么了。
彼此都不说话。
从没见过这样的卫时羡,像是遭遇了什么打击,萧湘有些怜惜,忍不住抬起手,落在他的头发上摸了摸。
像是安慰进宝一样的动作,要收回手时,卫时羡却突然贴了上来,脸颊的肌肤刚好贴到萧湘的掌心,还眼巴巴地看着她。
和进宝撒娇时一模一样。
萧湘觉得好笑,就由着他的意,摸了摸他的脸颊,问道:“吃午饭了吗?”
卫时羡此时才想起来,自己没用午饭就去了顺天府,垂下眼睛,声音低沉,道:“还没。”
萧湘两只手拉着卫时羡的手,示意他先松开,说:“我给你煮碗面去。”
卫时羡反而捏紧了萧湘的手,抬起眼睛看着她,满是依恋,说:“我和你一起去。”
想到店里的人都在外头,两人一块儿到厨房去,定会被众人看在眼里,萧湘有些羞涩,却还是点点头,说:“好。”
看到两人从厢房出来又去了厨房,众人又纷纷扭头看向孙娇,孙娇忙抬头看向外头的天,心道今天的天气真是奇怪。
厨房放有桌凳,时常擦的干净。萧湘叫卫时羡坐在一旁,又给他倒了茶,自己撸起袖子开始煮面。
面是现成的,高汤也是现成的。
萧湘弯下腰去点着灶火,突然一旁的人接过她手里的烧火棍,看去正是卫时羡。
卫时羡也不说话,在灶台前坐下,开始生火。
萧湘也没有阻拦,在锅里添了水,搬个凳子,挨着他坐下。
如卫时羡曾经所言,他虽不擅厨艺,但行军打仗,生火还是熟悉的。用午间留下的炭火,很快就点燃了灶火。
两人在这盛夏并肩坐在灶台前,身上被烤的炙热,心里也是暖融融一片。
待水烧开,萧湘熟练地扯面,放入锅中,面煮好后,用海碗捞出,添上温着的高汤,加上调料就做好了。
熄了火,两人坐在桌边,卫时羡埋头吃着,萧湘就支着下巴看着他。
卫时羡吃完后又要去收拾碗筷,萧湘忙拉住他,不容置喙地叫他坐下,自己洗了碗筷后,又给他倒了茶,在他对面坐下,问道:“今日是怎么了?”
卫时羡一只手握着茶盏,一只手伸开摊在桌面。
萧湘想到外头还有许多人在,又红了脸,咬着嘴唇,伸出一只手放在卫时羡手心。
卫时羡慢慢摩擦萧湘的手背,一边说:“表弟犯事,我将他发落北疆此生不得归,母亲得知后,心里有些伤心。”
他虽然说得简单,但萧湘熟知他的品行,知道老夫人的通情达理,更清楚他们家这些事情。
卫时羡为老夫人的身体顾虑,自然只能往轻了惩罚郑宝松。可决定要把他发落北疆这么重,可见郑宝松犯的必是大罪。卫时羡为人正直,却不得不因母亲而为表弟徇私,孝义两难,他心中本就落寞。
什么样的罪名,使卫时羡将他发落北疆都已经是徇私?比这更严重的处罚,能有哪些?
老夫人虽然通情达理,品行高贵,但她太疼惜吴姨妈,即便知道儿子两难,知道郑宝松为人不堪,却也不得不护一护郑宝松。可即便已经徇私,却想到这辈子郑宝松都要待在苦寒之地不能回,吴姨妈定然伤心,老夫人也便跟着伤心。
老夫人和卫时羡,都是为亲情所困罢了。
但萧湘一直奇怪一件事情,也从没听侯府的人提起过,听说老夫人是金陵大家小姐,家中兄弟姊妹定然不会只有吴姨妈一个,却从没见别的人往来过。虽不知为何,可其中定有什么事情。
反过来想,正是家中兄弟姐妹都不往来了,才叫老夫人把一腔手足之情都放在吴姨妈身上。
萧湘叹口气,两只手捧着卫时羡的,认真道:“既然你这么做,定是经过细细思量的,老夫人心里明白,只是一时伤心罢了。我做个点心,你带回去给老夫人看,或许能安慰一些。”
卫时羡不明白怎么又做起点心了,但萧湘向来有巧思,他就跟着萧湘走到案板,看她做点心。
萧湘做的十分简单,将大米磨碎成粉,用筛子筛过,加上一些糯米粉和糖粉。混合后少量多次加些水,把米粉搓成沙粒状,手捏成团按一下会松开时正好。
再过一遍筛,用小颗粒蒸出来的菜更细腻。
再把黑芝麻磨碎,和一些米粉拌在一起,做黑芝麻馅。
笼屉中铺上蒸笼布,放上木制的模具,然后把米粉倒入铺上一层。把黑芝麻馅儿在中间铺上一层,最后上头再铺一层米粉。
然后萧湘用黑芝麻在上头画了个图案,是一匹马,旁边一个人四脚朝天倒在地上,像是从马上摔下来的样子。
上头搭一块笼布,盖上盖子慢慢蒸就好。
看到萧湘画的图案,卫时羡心里一惊,心道实在是好巧思。
他再去看萧湘的侧脸。
比起他们初见时,她身量又长了许多,脸上也不再是那时有些稚气的倔强,如一块玉石,清水润过表面的石头,露出里头莹润的玉来,只是看着这柔和的色泽,就足以叫人心里宁静下来。
若是天下人都如她一般就好了。
才有了这年头,卫时羡就摇摇头,笑自己异想天开。正是因为她的品质和聪慧是世间难得,所以才显珍贵。
若天下人都如她一般,那如何区分善恶?没有恶,又如何显得善弥足珍贵?且世间人都是一样的品行,一样的才智,这世间又失了多少乐趣?
郑宝松虽然恶,可世间本就有恶人,他行将踏错,是为郑二爷和吴姨妈教养不力所致。吴姨妈虽然悲恸,可到底缘起由她,怪不得旁人。
这些本就是避无可避的事情,卫时羡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何必再为这些忧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