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母紧皱着眉头,说:“这家怎么就突然不讲理了呢。”
严婶子深以为然,说:“是啊,这么多年都好好的,这回也不知道咋了。”
尤母看了眼严婶子,道:“我看啊,他们现在不讲理,以后也未必好好对秀儿。”
严婶子最担心的正是这个,家里几个孩子,秀儿是年纪最大的,也是最懂事的。早些年家里弟妹都小,秀儿早早帮忙做活看孩子,有什么事儿也不说,自己能忍就忍着。
现在秀儿挣了工钱,大多也都给了家里,给家里买肉,供弟弟上学,给妹妹买头花,自己一个十五六的姑娘了,还成天素面朝天的。这样的脾气,叫严婶子担心她成亲后受委屈了也不知道回娘家告状。
见严婶子沉默,尤母接着说:“我说句难听的,这家人对秀儿,可没萧东家对伙计来的好啊。秀儿眼看能成大厨的,这活计不比什么亲事都好?你知道,我这么些年都是自个儿拉扯儿子长大的,没人依靠了才明白,自己立得住才是最重要的。”
严婶子原本就十分为难,一是这是难寻的好活计,二是亲事也定下几年了,哪里都割舍不下。但见那家人这样不讲理,严婶子的心本就偏向了四时居,又听尤母这么一说,她一咬牙做了决定,道:“我回去和她爹说去,不能叫他们家耽误了秀儿。”
说罢就急忙出去了,生怕自己慢些就又开始动摇。
秀儿爹比严婶子想的多些,他深知养家不易,但秀儿这活又不算十分累,还能顾着一家子。有这样的本事,不管秀儿嫁到哪家,都能活的滋润。不做了的话,是要叫秀儿和他们老两口一样,半生操劳,只勉强够糊口吗?
分清了轻重,两口子就狠心退亲去了。
那户人家想的也简单,那后生娘喜欢秀儿勤快能伺候人,故而先前对秀儿极好。可见秀儿不顾家,成天往店里去,抛头露面的叫人指点,哪里像是女人家该有的样子。
这后生娘就有些厌恶了。
这回又传出这样的话,就总嘀咕说秀儿会不会也克夫克子,那岂不是会伤到她的宝贝儿子?
后生娘便坐不住了,总在自家儿子旁念叨这回事。
吉不吉利晦不晦气的,没依据可言,但牵扯到自己安危,说多了,这后生也有些怕了。
后生悄悄找秀儿说了几回。秀儿本是极好的脾气,可每次听他这么一说就沉下脸,再不是贤惠温柔百依百顺的样子,叫后生也有些恼。
后生回去和他娘说了,这老婆子就怒了,说:“还没成亲呢都不听话了,等嫁过来还不得叫我伺候她啊。”
然后才有了逼着秀儿不去做活这一回事,不过是见秀儿能自立了,怕她不听话,想要打压她而已。
秀儿爹娘去退亲,这家人当然不愿意。秀儿爹娘请了两方族老,费了一大番功夫才算了了。
一块儿长大的,又早就定了亲事,自然是有些感情的。退亲后秀儿消沉了一阵,在众人的开解下慢慢缓了过来,终于有一天,秀儿正舞着菜刀切菜的时候,顿了一下,把菜刀重重地砍在了砧板上,说了声:“什么狗东西。”
这话不明不白,但厨房众人都笑了起来,秀儿也笑了起来。
孙婆子一边洗菜一边道:“对喽,秀儿啊,我跟你说,这靠谁啊都不如靠自己。我家那口子,吃了酒就要动拳脚的,可我来店里做活,挣得比他多多了。家里的肉是我割的,新衣是我买的,连我儿子要娶亲都要靠我来攒彩礼。现在他在家还得看我眼色呢。自个儿有底气了,才能硬气起来啊。”
众人又笑起来。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外头的流言萧湘一概不管,有好事的来看热闹,也有些讲究吉利的食客心里犯嘀咕。
但看到四时居的掌柜谈吐文雅,接人待物极有礼,四时居的饭菜十分雅致美味。店里上下收拾的干干净净,连上菜的小子都会讲几首诗,可见四时居的东家绝非流言所说那样,渐渐讨论的人就少了。
杨若禾知道这事之后,十分明白流言伤人,就带着卫青杨在人多的时候到四时居用饭,宋渭得到消息,自然也忙跟着去了。但杨若禾在厢房里,没给他见面的机会。
但旁人见靖宁侯府是四时居的常客,也都不敢当着四时居的面说些什么。有些官员虽然恨极了狠辣的宋渭,但又多年想要攀交,却苦于无门。见宋渭也常到四时居来,也多了一些官员想要借机和这个孤臣套近乎。
尤其是家大业大的,生怕自己什么底没兜住,叫宋渭咬上一口,多年的经营就毁于一旦。自己不能过来的,就派了亲近的下属。四时居反倒比从前还热闹一些。
孙娇还悄悄和萧湘开玩笑,说:“这宋大人虽然脸臭,倒也是个财神爷呢。”
蒋郡主一计不成,又叫秦云过来撒气。
秦云怎么能想到,萧湘一个女子,竟完全不在意这种恶毒的命数。甚至连侯府常年不出门的大夫人也过去给她撑腰。
秦云心里也气的很,当着蒋郡主的脾气,又只能劝说道:“先前靖宁侯府大小姐承过她的救命之恩,这回靖宁侯府自然要给她做脸。但谁家娶妻不看八字的?靖宁侯府子嗣又单薄,怎么都不会找个这种名头的女子的。您不要看她面上如何,心里说不定早就急的不得了了。”
这话说到蒋郡主的心里,靠着椅背想了想,说:“也是。她是个什么家世,又有这种名头,怕是这辈子都难寻亲事了。”
不过蒋郡主还是觉得不满意,又问:“还有什么法子能收拾她?看她过的顺遂我就心烦。”
秦云走上前,在蒋郡主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蒋郡主听的满意,点头笑了笑,抬抬手,叫侍女拿东西赏给秦云,又叫秦云退下了。
秦云也是能屈能伸,诚惶诚恐地收下赏赐,跟着丫头离开了。
秦云走后,蒋郡主的丫头问道:“大小姐,老爷早就叮嘱过,说咱们不宜和靖宁侯做亲,您怎么还是这么上心呢?”
蒋郡主摸了摸自己头上的金钗,道:“你懂什么,我这般家世容貌,满京城里也就卫时羡勉强能配上,不选他,难道要我去将就那些没才华没样貌的吗?”
丫头忙道:“您说的正是,满京城也就靖宁侯勉强能配您。”
大俞驸马不得入仕,但蒋郡主的母亲,昭庆公主,极得先帝宠爱,特意配了当时的新科探花。先帝又爱蒋探花的才学,特批蒋探花入仕。
当今皇帝受过昭庆公主的恩,即位后为示孝顺,承先帝的命,对蒋探花多次提拔,对昭庆公主也十分仁慈,这都叫蒋郡主十分自得。正如她所说,满京城母亲是长公主,父亲还是当朝重臣的,也就她一个了。
蒋郡主招招手,叫丫头附耳过来,低声交代几句后,丫头领命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