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湘又在宫里陪东玛住了几天,期间教了她玩五子棋,还教她打麻将,不过萧湘自己也不太会,还是和一个会玩的宫人一块儿教的。
东玛倒也玩的高兴,有萧湘想着办法给她做饭,陪她玩,还有一群宫人哄着。偶尔皇帝过来看两眼,或叫人送些东西,都叫东玛开心好久。
萧湘这边过的开心,卫时羡却不一样。
自萧湘离开后,卫时羡心中的自责比曾经听到小姑娘寻短见时更甚,肉眼可见的消瘦下来。
老夫人原本还埋怨他行事不妥,可看到儿子这副样子,又不忍心再说,吩咐众人不要在他面前提到萧湘。杨若禾也是吃了一惊,原先只以为小叔动心,没想到竟然情深至此。又想起自己丈夫在世时待自己如何好,深情不逊于小叔,又是一番感伤。
卫青柳原本有些怕卫时羡,虽然没人给她说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这事之后她看到卫时羡就总露出难掩的气愤。
了解萧湘的人都明白萧湘的品行,知道定是卫时羡做了冒犯的事情,萧湘才会毅然离去。
可府里大多都不知道,只听说一个姑娘来了又走了,又听说侯爷心绪不佳,再听“知道些”的人说是和那姑娘有关,就开始联想了。
说这姑娘想要攀上侯爷吧,可她又走了。说是叫侯爷赶走的吧,侯爷看着倒像是被丢下那个。尤其还有阎婆子,在萧湘走后不断说她的坏话,还添油加醋地讲给听热闹的人。
一时众说纷纭。
王师傅也不顾及阎婆子的管事丈夫了,说了她许多回。萧湘走后,阎婆子硬气的很,直接骂了王师傅几顿。王师傅气的很,就把这事告诉了周管家。
隔天阎婆子和她丈夫还有她那在慎思院当差的女儿,一块儿被丢到庄子上去了,连管事都不算,只是跟着种地。
一家人都埋怨阎婆子,可这回她再是叫苦不迭,再是换张脸四处夸萧湘,也没人理会了。
周管家也感慨,说这人在的时候一点都不显。要不是老夫人后来把人奉为客人,大家还一直都以为只是个厨娘。没想到人一走,侯爷的反应竟这么大。何必呢这是。
周管家都这样觉着了,在卫时羡身边当差的小厮更是这样想的。
小厮卫平是打小跟着卫时羡的,风里来雨里去也是跟随多年了,自然看出了卫时羡的心思。
以他看来,自家侯爷看中的姑娘,就没有不答应的,直接上门求娶就行。可卫时羡偏慎重的很,这已经叫卫平不解了。更不解的是,后来卫时羡直接找人家姑娘说了。
世上哪有这样的说法,婚姻大事不请长辈做主,直接问人家姑娘。
让他更不解的是,萧湘还拒绝了,拒绝之后更是直接离开了。
卫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尤其是对萧湘。
一个小姑娘,拒绝被安排婚事,还要自己养活自己,卫平不明白。后来被武通求娶,武通那时候就是卫时羡的副将了,正经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如今又是宣镇守将。这样好的已经很难得了,萧湘竟然又拒绝了,卫平不明白。
如今侯爷求娶,堂堂左神策军统军,陛下的心腹爱将,还是世袭罔替的靖宁侯。可萧湘还是拒绝,卫平最不明白。
拒绝之后又果断离开了,一个年轻的姑娘,无父无母孤苦无依的,毅然离开了遮蔽她的大树,卫平实在不明白。
看着侯爷闷闷不乐的样子,吃的饭都少了许多,卫平就像掉进了海里一样,前后都找不着方向,只灌了一脑子的水。
可想起侯爷先慎重后冲动的样子,又想起明明早就动心,却也不说,把人像厨娘一样请到京城,这像是什么话。卫平只能叹口气,心道何必呢。
他们想的,何尝不是卫时羡想的呢。
那天听了萧湘一番指责,卫时羡才终于明白过来。
原先他只知道萧湘贞烈又聪慧,如今才见识到萧湘的气节。这胜过太多人的气节,叫卫时羡又爱又心酸。爱她秉性高洁,却心酸于这样刚强的女子,总会多吃些苦头。
又想到自己当初以厨子的身份请她来京城,心里像是被揪住一样,每每午夜梦回,就想坐起来给自己一拳。
他以在陵州时自己对萧湘的恩情为筹码,使萧湘同意跟他回京城,已经置萧湘于名节的悬崖边缘。又以自己母亲和柳儿对萧湘的情谊为保障,一时冲动向她吐露心声,却正把她推入悬崖。
他说自己尊重萧湘,做的事情却正害了萧湘。
世道对女子严苛,名节甚至重于性命。于萧湘来说,她的名节甚至还影响着她父亲的身后名。
自己实在是犯了大错。
知道萧湘定了回陵州的镖队,卫时羡心里日夜绞痛,每每都在想,若萧湘此去,他此生还能再见她吗。
路途遥远,车马太慢。
世间千万人,可她只有一个。
终于卫时羡下了决心,这天来寻皇帝。
见卫时羡一副苦瓜样子进来,皇帝心里已经笑的打滚。
装作不知的样子,皇帝问道:“卫卿有何事啊?”
没想到卫时羡一撩袍子跪在地上,道:“陵州知府上书陵州之外有外族马匪,扰陵州百姓安定,臣自请前去剿匪,请陛下恩准。”
皇帝任由东玛留萧湘这么些日子,就是想看够热闹。他以为卫时羡会找他赐婚,或是来寻萧湘。没想到他竟是这个打算。
皇帝放下手中的折子,身子后仰,摸着下巴想了想,道:“前阵子听和妃说,萧廷的女儿萧姑娘也要去陵州……”
顿了一下,见卫时羡果然抬了抬头,皇帝心里跟着偷笑,尽量忍着,接着说:“朕还想着到底是将士遗孤,既然朕知道了,就该派些人送她。你若是要去的话,倒是正好。”
听到萧湘的名字,卫时羡喉头动了许多次,忙说:“臣愿意送萧姑娘一程。”
这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叫皇帝笑出了声,见卫时羡看过来,忙握拳轻咳一声,掩饰过去。又装模作样地叹口气,说:“可是萧姑娘说不必朕费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