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来的时候正赶上端午。这是陈巩的熟人,于公公。于公公一路从京城赶来,到知府府上歇息半晌,就对陈巩说:“哎呀,多谢陈大人的茶水。咱家可算是缓过来。”
五月初的天气,倒也没于公公说的这般难捱。先到陈巩府上转一圈,无非是想叫他知道些什么。
陈巩自然客气地再留于公公歇一歇,吃些饭菜。于公公拍拍旁边小太监怀里抱的圣旨,道:“咱家等得,陛下的旨意可等不得呀。咱家还是先跑一趟,再回来讨陈大人的饭菜吃吧。”
陈巩忙应下,亲自带着于公公到卫宅去。
陈巩早些时候就派人告知了卫时羡。于公公一到卫宅,卫时羡就领着家中的奴仆出来迎接。
于公公道:“哎呀呀,卫将军可真是着急。”
卫时羡忙道:“得知天使要来,故不敢怠慢。请天使先进去吃杯茶。”
于公公笑道:“不吃了不吃了。正事要紧。卫将军接旨吧。”
卫时羡带着一众人跪下。
于公公念完手里的圣旨,无非是说北疆三镇的将士们劳苦功高,挨个封赏,至于卫时羡,皇帝知道你忠君报国,十分不容易,皇帝也念在你多年征战在外,思乡心切,所以恩准你先回京城,再论行赏。
说白了就一句话。留在北疆?不成。
卫时羡领旨。
于公公笑眯眯道:“陛下时常念叨卫将军呐。陛下曾说,北疆打了几十年了都不见消停。陛下才登基几年,将军您就平定了女真。咱家出京城的时候,听见小儿都在唱陛下是明君,有您这个贤臣辅佐。可见将军是陛下的福星啊。”
卫时羡忙躬下身,道:“都是陛下英明。小儿无知,才会童言无忌,我不过是托了陛下的洪福,实在是愧不敢当。”
于公公又道:“将军不必自谦。陛下还说了,将军的事情陛下自有安排,不必听那些小人乱嚼舌根,伤了君臣的和气。”
卫时羡忙道:“只要陛下知道为臣的忠心,我便是为陛下的鹰爪犬牙,都甘之如饴。至于别的话,我并没有听到过。难道是有人在陛下面前诋毁我的忠心?”
“将军放心,陛下自然不会相信。年前的时候,陛下还为此大发雷霆,发落过几个大人。”于公公被卫时羡反将一军,忙将话圆回来。
“如此,本将便放心了。”戏演到情深之处,卫时羡像个委屈又被安抚的孩子,笑着擦了擦眼角。
又客套两句,于公公说还有公务在身就没有多留,只说得空了一定要卫时羡宴请他。
卫时羡又说:“萧校尉的女儿如今在我府上,若有旨意,不如一道宣了?”
于公公一愣,道:“还是卫将军仔细。”叫萧湘上前来,再找出萧父的圣旨宣读。
乌头山一战,卫时羡带着军队从同城要绕过乌头山到陵州,却不巧遇上雪崩,大雪封山十日,行军却只带了三日的干粮。此事被女真元帅多祚发觉,派大军前去攻打。当时原先的陵州守备已战死,萧父当机立断劝留守陵州的副将去乌头山支援,而他带着一队将士绕到多祚大营偷袭。
萧父佯装有大军来袭击多祚军营,骗得进攻乌头山的女真人回防,叫副将救下卫时羡。萧父本抓住时机能够撤退,却见多祚大营就在眼前,便带着士兵们奋战,幸而砍下了多祚的人头。
失去多祚的察哈尔军队就像一盘散沙,不久就被卫时羡拿下。
可见萧父此战中立了大功。
圣旨中追封萧父为三品归德将军,皇帝亲赐谥号“忠勇”,另有黄金布帛珍玩若干。
萧湘领了圣旨后退下。
于公公纳闷,问卫时羡:“萧将军的遗孤怎么在卫将军府上?”
卫时羡道:“萧姑娘刚强自立,欲以自身本领立世,故而暂且在我府上做工。”也没说做的是什么活。
于公公点头夸了两句,又辞别卫时羡,到别处宣旨。陈巩自然跟着。
卫时羡叫众人散去,留下萧湘,看门口放着赐给萧湘的东西,对她道:“我将你送回去吧,带上这些东西,再到萧将军坟前烧香告诉他。”
萧湘忙道:“请管家派人送我即可,不敢劳烦将军。”
卫时羡背着手,道:“我也去给萧将军上炷香。”
思及圣旨中说道的萧父之功,萧湘点点头,道:“麻烦将军了。”
“无碍。”卫时羡说罢,叫人给萧湘套马车。
萧湘趁机请一个小厮到厨房说一声,拿了几个铜钱酬谢,小厮红着脸不愿收下,叫萧湘拉着他的袖子塞进他手里。
一转身看到卫时羡正看着,萧湘有些尴尬,道:“厨房事多,叫将军见笑了。”
卫时羡点点头,道:“无碍。”
卫时羡亲自骑马将萧湘送到萧家,自然叫许多人看在眼里。萧湘请他在上房坐会儿,出去请在家的刘校尉作陪,叫刘夫人帮忙备了热茶,又叫刘燕帮忙去请萧家族长过来。
给卫时羡和刘校尉及萧族长端了热茶之后,萧湘道:“还请将军稍候,我去备些东西。”卫时羡点点头。
毕竟每次回来都是去祭拜,所以家里备下许多香烛元宝。但今日不同,不止是要祭拜萧父,还要到萧家祠堂祭拜祖宗,将圣旨一道请进去。
有萧家婶娘们的帮忙,一会儿功夫就备好了。众人先到萧家祖坟,萧湘上了香,烧了元宝,将圣旨之事一一告诉萧父。
卫时羡看着萧湘被烛火映的有些发红的脸颊,再看着将士的墓碑,垂下眼睛,神情有些晦涩。待萧湘说完,卫时羡捏着三根香,神情肃穆地在萧父坟前站了一会儿,将香插进香炉,后退两步,又长辑一礼,然后退开。
后面祭拜萧家祖宗的事情,卫时羡自然不用去,就坐在萧湘家里,和刘校尉一道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