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王尔山看向杜进贤,出声道:“杜参军,我王某是个粗人,不太会弯弯绕绕的。你这又是出城数十里相迎,又是美酒佳肴招待的,到底所为何来,如今可能说道说道?”
闻言,杜进贤面上笑意微微一僵,随即笑道:“大都督是个爽利人,那下官也不兜圈子了。”
话落,王尔山与云绫相视一眼,都正了正神色,静待下文。
杜进贤先是挥退左右伺候之人,沉吟片刻,这才道明了来意。
这一说就接近半个时辰,话中的内容却让王尔山与云绫大皱眉头。
总结而言,杜进贤此来不为别的,就是想要改换门庭,彻底投靠王尔山,或者说是彻底投靠辽东公孙氏。
无缘无故改换门庭,这在官场可是大忌,云绫不信出身名门又身居要职的杜进贤会不知。
面对云绫的疑问,杜进贤也没藏着掖着,爆出了一个大秘密。
按其所言,前任梁州大都督任三贤的死极有可能就是因为与梁州长史卢之远不和所致。
任三贤在任上一心为民,严打贪腐,在梁州上下官声极好,有着通家之好的杜进贤却曾多次在酒后听到卢之远出言抱怨。
为何抱怨?
卢之远此人极为贪财,作为大都督府长史分掌政务,手底下油水很足,有的是人想要孝敬他。
尤其是在其兄卢之浩出任相国后,那巴结讨好他的人就更多了。
但任三贤却是个极为厌恶媚上欺下之人,多次在公开场合明里暗里地点卢之远,是以二人可谓面和心不和。
当梁州官场传出任三贤即将高升入京之时,卢之远就开始变得神神秘秘的,很多事连杜进贤都防备着。
那时,杜进贤也没当回事,还道卢之远是在提前布局谋划大都督之位。
哪曾想,没过多久任三贤就暴毙而亡,卢之远立马跳出来主持大局,对外只说是急症病亡。
杜进贤是亲眼看过任府惨状的,阖府上下一夜之间无一活口,怎么可能是病亡。
看卢之远的表现,杜进贤猜测此事十有八九是对方干的,干的很干净,没有一点线索留下。
念及两家交情,杜进贤单独找到卢之远想要问个明白,卢之远却教他莫要多管。
打那之后,杜进贤就隐隐觉得自己被人监视了,他心知是卢之远不放心他了。
尤其是王尔山即将上任梁州大都督的消息传来,杜进贤就发觉卢之远看他的眼神极为不对,每每都隐含警告之意。
这让杜进贤直觉如芒在背,唯恐哪日就步了任三贤的后尘。
思来想去,杜进贤不欲坐以待毙,这才有了今日这一出。
“杜参军可有实证?”王尔山沉声问道。
“并无。”杜进贤摇着头,轻声回道。
闻言,王尔山看向云绫,他很清楚杜进贤想投靠的不是他王尔山,而是辽东公孙氏。
是以,接不接受,都不是他王尔山能做主的。
云绫并未立刻表明态度,而是在心中盘算着杜进贤之言。
据她所知,范阳卢氏世代官宦,手下虽有些势力,却大多都是在官场。
既是混官场的,就得讲官场的规矩,暗杀之事就是在大大的坏规矩,想来卢之远绝不会如此不智,除非他有不得已必须这么做的理由。
那么,这个理由会是什么呢?
云绫心念百转之际,一个名字突然在她心头闪过,血杀楼!
如今公孙玉瑶正在汉中追查血杀楼总部,已有眉目,那么很可能血杀楼就是扎根在梁州的。
如此一来,任三贤的灭门惨案也就有了头绪,血杀楼是绝对有实力做出这等事的。
看卢之远事后的态度,即便此事不是他授意的,他也绝对是知情之人。
血杀楼能与天机门家贼合作,未必就不能与朝廷官员合作。
若卢之远当真与血杀楼有牵扯,那么任三贤死了,卢之远再依托卢之浩的关系坐上梁州大都督之位,于血杀楼而言无疑是个极好的结果。
那么,杜进贤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呢?他当真如他所言一无所知,全然无辜?
念及此,云绫定定地看着杜进贤,眼中古井无波,教人看不出情绪来。
杜进贤被云绫看得有些紧张,暗道好强的气场,不由心生惴惴。
“杜参军既无实证,如此背后说道同僚,可非君子所为哩。”云绫定定地看着对方,淡淡开口道。
“这,这······”杜进贤一时语塞,不知当如何回应。
见此,云绫忽而轻笑出声,令杜进贤顿生春风拂面之感,一时竟有些痴了。
“天色不早,还需尽快赶路,杜参军也一起吧。”云绫起身离开亭子,只留下这一句话。
杜进贤愣愣地看着云绫的背影,王尔山则拍了拍前者的肩膀,大笑着随云绫一道而去。
片刻,杜进贤反应过来,顿时心中一喜,赶忙追上云绫的脚步。
他知道,今日这趟是赌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