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燕十六的话语,诸葛珲父子相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出了一抹凝重之色。
此前诸葛珲有意引导云绫去调查尚家,便是因他察觉到尚家行事的不妥,却也没料到云绫竟发现了如此之事。
私造军械,加之前一日收到的诸葛逊送回的尚家暗通西羌的消息,无论哪一样都足以令整个天机门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燕十六一路不停歇,早已疲惫不堪。
诸葛珲看在眼里,加之要与儿子商议后续,便安排童子领着燕十六下去休息了。
待其走后,诸葛珲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我原以为尚家只是不安现状,欲要扩大在蜀中的势力,未曾想他们竟胆大至此。”
诸葛钰一开始便紧皱着眉头,此时闻得父亲叹气,不由出声宽慰几句。
只是话未说几句,他已忍不住咳嗽起来,一张脸色煞白如纸。
见状,诸葛珲赶忙上前为其抚背,嘴上说道:“为父也只是感叹两句,钰儿不必忧心,为父自有化解之法。”
好半晌,诸葛钰才止住咳嗽,说道:“父亲不必为担心,钰还死不了。”
闻言,诸葛珲又是重重一叹,坐回了位置,看着自己的独子满心幽怨。
想他诸葛珲一生清正,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自己的独子却遭逢大难,说不得哪日他便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何能不幽怨天意不公?
看着自己的儿子,今年也不过四十有五岁,容貌却显苍老,连多说几句话都难做到,诸葛珲一时悲从中来。
诸葛钰自变成这般后,便见不得自己父亲悲戚,忙出声问道:“父亲,不知您有何法可解此厄?”
闻言,诸葛珲暂且将悲伤压下,将心中的盘算一股脑说与儿子听。
其实,自诸葛珲得知天机门出了家贼之后,心中便已在思考后续该如何收场。
如今这等局面也是他曾设想过的,自也有一番计较。
他准备直接上奏朝廷,抢先一步揭发此事,以天机门与大周朝廷的渊源,即便不能全身而退,也足以保全天机门绝大部分人了。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他这老家伙为天机门担下个御下不严的罪责罢了。
眼下儿子诸葛钰虽然命不久矣,但孙子诸葛逊已经成长起来,想来也担得起天机门门主的重任来。
听完父亲的打算,诸葛钰当即说道:“父亲,便是要担责也该是钰去担责,反正钰已如此,逊儿还小,还需父亲从旁教导才成。”
说着,诸葛钰一个激动,再次咳嗽不止。
见状,诸葛珲赶忙为其抚背,出言安抚道:“钰儿莫忧,为父说得也不过是最坏的结果罢了,以我天机门与朝廷的关系,还不致到此地步。”
说罢,诸葛珲不禁又悲从中来。
诸葛钰于机关阵法一道天资出众,性情也是机敏而不失沉稳,本是天机门上下寄予厚望的继承人。
未曾想,两年前受友人之邀出谷一趟,却是遭了歹人暗算,一身重伤狼狈逃回天机谷来。
这一伤,可谓伤及根本,若非有天机谷珍藏的天材地宝续命,只怕早已不在人间。
最可恨的是,待诸葛珲亲自带人追查之时,那友人早已阖家灭门,线索也就此断绝,天机门至今都没查到是谁下的毒手。
稍稍收拾心情,诸葛珲亲自送着诸葛钰回去休息,随即开始酝酿奏疏要如何写。
这是当年大周太祖赐予诸葛家的特权,即便诸葛家无人在朝,其家主也可直接向皇帝奏事,不必通过有司。
奏疏中,诸葛珲将自己目前掌握的情况一五一十记下,末了又是一番请罪,直言诸葛家御下不严,这才使得尚家里通外国,伏请皇帝圣裁云云。
洋洋洒洒近千言,一封奏疏方才写就。
诸葛珲吹了吹墨迹,待其干透,这才将之装入专门的容器,以火漆封口。
而后,诸葛珲亲自带着奏疏往绵州城而去,城中驿站有专门为天机谷预备的驿卒,为的就是送诸葛家的奏疏。
临出谷前,诸葛珲唤来一名心腹,让他传令天机门在蜀中的势力,全力搜捕尚明义兄弟。
若能率先擒获其人,诸葛家便能更好的脱身出来。
待诸葛珲回到天机谷时,这名心腹送来了尚家最新的情报,说的便是尚家举族出走成都之事。
夜里,他又收到了尚家庄园被攻破的消息,而领军之人正是他的孙子诸葛逊。
直到此时,诸葛珲才真正松了口气。
他这个家主主动上奏尚家之事,他的孙子又亲自领军进攻尚家的庄园,虽然还未擒获尚明义兄弟,但诸葛家的态度已经摆出来了,想来朝廷方面也不会过分苛责诸葛家了。
诸葛珲却不知,这些消息不单他收到了,天机谷内另有一人也收到了。
与诸葛珲的安心不同,这人却是将写有消息的信纸紧紧攥在手心,面上阴晴不定,显然心情着实算不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