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范明承说到云绫唤他师公时,老江的表情顿时有些一言难尽了。
不过似乎是碍于范明承在场,老江表现得并不明显,恭恭敬敬地与云绫行了一礼。
老江与范明承的相处,明显不是普通的主仆而已,云绫哪里敢受这一礼,当即侧身让过,旋即恭敬地抱拳见礼。
待三人进入正厅,听闻云绫要住在府上,老江先是为范明承泡上一壶香茶,这才领着云绫往客房安顿去了。
见离着正厅远了,云绫这才悄声问道:“江前辈,方才说起我对范前辈的称呼时您神情忽然一变,这其中可是有什么隐情?”
未待老江回话,云绫又问道:“还有哩,为何我总觉得范前辈对我唤他师公特别的高兴,您知道为什么不?”
闻言,老江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云绫,缓缓道:“姑娘唤我老江即可,老奴可当不得什么前辈呢。”
说罢,老江再次面露一言难尽之色,最后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看着突然发笑的老江,云绫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自觉地歪了歪脑袋,眼中尽是询问之意。
好不容易老江笑够了,这才说道:“姑娘唤这声师公倒也算不得错,我家老爷的确是玉瑶小姐的启蒙恩师。不过嘛……”
说到此处,老江似乎又想笑了,却又被他生生忍住,顿了顿才又接着说下去。
听完老江的讲述,云绫感觉她整个人儿都不好了。
原来公孙家本是将门世家,家主公孙弘怜惜女儿,不欲让她习武受累。
于是,等公孙玉瑶到了蒙学的年纪,公孙弘便请来了彼时尚在幽燕之地任职的范明承为其启蒙,希望女儿以后能够弃武从文,做个大家闺秀。
初见之时,公孙玉瑶乖巧懂事,很得范明承之心,范明承便动了收徒的念头。
哪知公孙玉瑶不单乖巧懂事,还极为聪慧,不过一月时间便将蒙学的课程学了个通透,都能自己捧着书本读了。
公孙弘很怀疑范明承有没有用心教他女儿,委实时间太短了,寻常孩童蒙学怎么也得半年左右,还不见得能学全。
于是,公孙弘拿了本晦涩的功法给公孙玉瑶看,本意是试试女儿能不能认全功法上的文字。
公孙玉瑶拿过功法,只看了一遍竟能自己修习起来,她所展现出的天赋连公孙弘自己都没想到。
就这样,公孙弘打消了让女儿学文的念头,开始一心一意教导女儿练武,修习的便是他拿来测试的《明玉剑典》。
这可苦了等着收徒的范明承了,最后范明承坚称既然是他蒙学的,那就是他的徒弟,有没有拜师礼都不重要。
公孙弘一个武将,哪里说得过范明承这个能说会道的文臣。
但他也有自己的坚持,就是不承认范明承这个自称的师父。
于是,这二人便为谁是公孙玉瑶的师父争执了几十年,至今也没个结果。
如今作为公孙玉瑶的弟子,云绫这声师公一出口,可不就是变相承认了范明承是公孙玉瑶师父这件事了。
“这,这范前辈一个大山长,怎的还诓骗小辈哩?!”
云绫已经能够想象到日后见到真正的师公,怕是要被师公一通教训了。
老江见她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觉得有趣,笑着回道:“这也算不得诓骗嘛,怎么说我家老爷也是玉瑶小姐的蒙学之师不是。”
闻言,云绫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看着老江,讷讷道:“我当年蒙学是岛上的毛家婶婶做的,那她也算我师父哩?”
老江此时再也忍不住了,开怀大笑起来。
笑够了后,老江见云绫小脸已经皱成了一团,总算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了,安慰道:“姑娘也不必担心公孙家主不悦。我家老爷和公孙家主争执了几十年,早就争出感情来了,见面虽然还会吵上几句,过后却又会一道吃酒去的。”
闻言,云绫神情虽然好看了些,但内里还是放心不下的。
毕竟她师公乃是当朝燕国公、玉麟卫大将军,老于行伍,想必脾气不会太好。
老江见状也只能微微摇头,不再说什么,继续在前引路。
倒也不是不想安慰云绫,有些事光靠说是没用的,外人只会看到自家老爷没事就会参燕国公一本,哪里会信两人能勾肩搭背地一起喝酒去呢。
待云绫在客房安顿好,老江已经备好了饭菜。
云绫在饭厅见着范明承还是蛮有怨气的,一张小脸冷冰冰的,没个表情,对范明承的招呼也只是保持着基本的礼数。
范明承早从老江那儿知道了原委,一点儿没在意云绫的态度,依旧和善地看着她,热情地为她布菜。
最后,云绫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再怎么说对方也是老前辈,只得轻叹一声,彻底放开了情绪,转而与一桌美食较上了劲。
范明承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笑容更加热情了几分,一顿饭也算是宾主尽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