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希望是前者，却又害怕会是后者。
因为他的运气向来不好，所以他不敢奢望。
童念屿沉着脸将东西一一放好，随后如释重负般躺在床上，难受得闭上了双眼。
如果他不是童淮淇的儿子，那就说明他其实是个私生子……
是沈梓舟未婚先孕生下的孩子，却被贪财的童淮淇被迫接盘认下，姓了童，成了童淮淇的孩子。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想得出神，一旁的电话不知响了多久，他这才接了起来。
——席叔叔。
童念屿忽然有些好奇，这个叔叔知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呢？他是小爸的朋友，是不是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到底是什么人？
“念屿，怎么那么久才接电话，是哪里不舒服吗？”
童念屿努力缓和着自己的情绪，可心里的悲伤却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他是私生子，他是私生子……
“念屿？”
见他半晌不开腔，席知衡当即就准备挂断电话询问属下，他的手刚放在按键处，就听见电话那端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哭声。
席知衡愣住了。
“念屿，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和叔叔说句话好不好？你别吓叔叔，别哭别哭，你说句话好不好？”
“叔叔……”童念屿将脸埋进枕头里，试图掩盖自己哭泣的真相。
“叔叔在呢，念屿，到底怎么了？是参加晚宴不开心吗？”席知衡一边说话，一边派人前去小北城一探究竟，“念屿别怕，有什么就说什么，叔叔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他以为童念屿是担心他说出去，可童念屿并没有担心这个，他只是有口难言，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今天之前，他会记恨童淮淇对他的不管不顾。可看到那些东西之后，他更加记恨那个抛弃他小爸的alpha。
那个他名义上的父亲。
“叔叔……其实我不是童淮淇的儿子，对吗？”
童念屿说完就安静等着，如果这个人真的是小爸的朋友，肯定是知道一些内幕的。他不需要真相，他只需要一个答案，是，或不是。
他怎么会知道？
席知衡拧眉，到底是什么人告诉他这些的？
意欲何为？
“念屿，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叔叔就不隐瞒你了。”席知衡心口一疼，他想告诉童念屿，想告诉他自己其实……
可转念一想，他过早暴露，对童念屿其实并不好。
“叔叔，您告诉我吧。我已经长大了，有知道我亲生父亲身份的资格了。”童念屿闻言爬了起来，他将手机贴在耳边，生怕错过一个字。
童念屿咽了咽口水，按下了录音。
“念屿，接下来我说的话，可能会颠覆你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但是我不想再继续隐瞒了。你是个成年人，需要知道这些，也需要明白，你的小爸和父亲分开，不是因为不爱。”那头清了清嗓子，开始将过去的一切娓娓道来。
“二十三年前，沈、宋、林、席四家联手剿灭了一个暗黑团伙。这个团伙自成立开始，便一直试图使用血清改变操控人体分化后的结果，在此期间害人无数，更是导致多名临近分化的alpha和omega分化失败沦为废人，好在，这个团伙势力还未发展起来，就被扼杀了。”
童念屿聚精会神的听着，闻言皱了皱眉，既然已经剿灭，又为什么要旧事重提？
“你的小爸当时在读大一，作为沈家主支唯一的血脉，在剿灭行动期间被送往h国，也就是在那里，他遇上了你的父亲。”
童念屿愣了愣，如果这个期间小爸不在京都，那为什么那些文字会在书上？他思索片刻，便放弃了，因为沈梓舟不像是出门在外就荒废学业的人，说不定他的书都带走了呢。
“因为他们俩都是alpha，所以你的外祖父也很放心他们一同行动。你父亲的家族在国外势力庞大，他们一起，也能很大程度上防止有人对你小爸动手。”
“可尽管保镖众多，却依旧拦不住有人为了毁掉家族最后的希望而不顾生死。剿灭行动接近尾声时，你小爸不幸被人带走，被注射了最新一批的药剂，他和你一样，从alpha，毫无预兆的分化成了omega。”
什么？！
小爸是因为被人注射了药剂才分化的？！
那我呢？
难道我也是？
童念屿紧张的开始翻找自己的身体，可却没有发现半点不对劲的地方。
难道那个药那么厉害，能遗传到他身上？
“分化当天，你父亲违背家族长辈的命令，强行带着你小爸去领了证，随后，跟你小爸一起离开了那里。”席知衡提起旧事，心里难免涌上恨意，“可好景不长，在你小爸大四那年，他们被你父亲家里的人找到了。他们胁迫你父亲必须放弃你小爸，否则就当着你父亲的面将你小爸凌辱致死，他们家族不允许小门小户的omega嫁进去，没有办法，你父亲只好不告而别。”
“你父亲前脚刚走，沈梓舟就发现自己怀了你。他满腔愤恨，写了长达二十多封信希望你父亲能收到，哪怕回来看他一眼也好。可天意弄人，你父亲在回国没多久就出了车祸，落下了残疾不说，还昏迷了半个多月，差一点就醒不过来。”
“他醒来后，却没有收到信件。那些信件通通被拦在了门外，他不知道，也不清楚。你父亲一心想好起来，想继承家业好回去接你小爸回家，可等他在家族好不容易站稳脚跟，有能力去追查时，却得到了你小爸嫁人生子的消息……”
“阴差阳错，他们被硬生生分开，你的父亲或许已经知道了你的存在，可是那个组织一直在寻找你小爸的尸骨，若是让那些人知道你是沈梓舟的孩子，你就有危险了。这也是他不敢回来和你相认的原因，念屿，叔叔和你说这些，不是为了替你父亲辩驳什么，他的确不配做一个父亲，连自己的omega身怀有孕都发现不了，该！”
“可他是爱你们的，念屿。作为家族继承人，当着所有人的面去娶一个不被看好的人，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他没有想过要抛弃你小爸，他只是醒不过来，无法行动，这才没有及时联系上你的小爸。”
“他以为你是童淮淇的孩子，一时悲痛欲绝，几次想要回来质问沈梓舟，他想问问孩子到底是谁的。可他没有勇气，他双腿残疾，已经配不上沈梓舟那样骄傲的人了，于是，他努力说服自己，忘掉吧，忘掉吧……”
童念屿吸了吸鼻子，大口呼吸着。可是真正爱过的人，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忘记呢？
原来他看到的那些短短的文字，中间却是父亲和小爸相爱的三年。
整整三年。
“沈梓舟私自结婚并怀孕，这是沈家绝对不会允许的。小爸为了保住你，只好听从家里的话，在众多的联姻对象中挑了一个。童淮淇这人贪心又无脑，可他偏偏有一个喜欢却娶不了的人——秦澜。”
“童家那个时候虽然还是个不入流的小家族，可也比秦家要好上一些，童淮淇若是想和秦澜在一起，秦家少说也还要奋斗上十年。沈梓舟思来想去，选择和童淮淇合作，他们各自有喜欢的人，合作起来也是滴水不漏。”
“后来，在沈梓舟的帮助下，童淮淇将大部分赚钱的项目都宋偷偷送给了秦澜，秦家一时风生水起，水涨船高起来。而童淮淇要做的，只是让你有一个名分，一个童家嫡子的名分，也让沈梓舟在童家磋磨了十三年……”
“念屿……你要好好保护自己，努力变强，等你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叔叔带你去找你父亲，好吗？”
席知衡说完便沉默了，他有些害怕，害怕看到这张和沈梓舟极为相似的脸，看到这个结合了他和沈梓舟血脉的孩子。
他会讨厌自己吗？
如果不是自己，沈梓舟或许就不会死。
如果自己早一点醒过来，早一点发现孩子是自己的，后面的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沈梓舟在他身边，怎么可能出现那样孤立无援的情况……
若是孩子在自己身边，又怎么会如此的胆怯。沈梓舟的孩子，应该是自信的，勇敢的，热爱世界的。
“叔叔……父亲他……会不会讨厌我？”童念屿喃喃道，“我没有保护好小爸，他会不会不喜欢我？”
“怎么会呢，念屿那么乖，父亲一定会特别特别爱你的。”席知衡耐心和他聊了将近三个小时，这才依依不舍的挂断了电话。
有些话，他不方便透露给孩子，而有些话，他必须告诉孩子。
童念屿是婚生子，是他和沈梓舟相爱的结晶。这一点，他必须告诉童念屿，否则，童念屿的心理状态一点不会健康到哪里去。
毕竟，没有人希望自己的出生是不被期盼的。
“咚咚咚……”
席知衡收起手机，恢复冷淡，道，“进。”
随着高跟鞋清脆的脚步声，一女子缓缓而来。
“家主，京都来电，说有人试图进入小北城，被我们的人拦下了。”
小北城？
难道是他们发现什么了？
席知衡眯了眯眼，抬眼望向窗外，“下去吧。”
“需要属下怎么做？”
“什么都不用做，拦下来就好。时刻注意小少爷的情绪状态，发现不对立刻采取措施。”
“是！”女子转身离去，等人的脚步声彻底隐去，席知衡这才缓缓操控轮椅，转身去了另一边。
他翻开桌上的本子，抬手抚摸着上面那张青涩的脸，“梓舟……我对孩子撒谎了，你会怪我吗？”
其实他们早已离婚，在他昏迷的时候，沈梓舟气他放弃自己，毅然决然寄了离婚协议。
奇怪的是，这个，席知衡收到了，也签了。
而那些信，若不是重来一次，恐怕他依然不知道沈梓舟曾经给他写过那么多信。
“你要是生气了，晚上入梦来教训我可好？”他沉沉叹了口气，“你就那么恨我吗？都不愿意看我一眼，梦里也不愿……”
照片会说话吗？
自然不会。
死人同样。
——此时，京都小北城。
童念屿收拾好心情下楼喝了一碗粥，随后窝在沙发里安静看着电视。他的心里烦躁无比，如果事情真的如叔叔所说，那自己就不是私生子，不过是借了童家嫡子的名分罢了。
可说了那么多，他还是没有透露过自己父亲的姓名。
哪怕是一个姓，他都没有说。
“唉……”他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抱枕里，童淮淇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他还是有些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