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松年问道:“德宁公主可会驾马?”
晴柔回道:“小女子不会。”
药松年说道:“德宁公主可知民间车夫驾马车需要参加考试?”
晴柔回道:“小女子不知道。”
药松年说道:“药某就为德宁公主简单讲讲民间车马铺子的驾马规程吧。人们学习驾马,第一步是到车马铺子雇佣一个经验老道的车夫,学习辨认良马与病马,第二步是谨记《仪制令》的话,贱避贵,少避长,轻避重,去避来,第三步便是驾马,学习牵马,上马,下马,拉缰绳,歇马的动作,反复练习数月,第四步是考试,在泥泞的道路上,在弯曲的水沟旁驾车,在道路口歇马,驾马完成,便可获得一张驾马文书。”
晴柔问道:“药郎,何谓‘歇马’?”
药松年回道:“那是停放马车的意思。”
晴柔问道:“药郎是有同窗学过驾马,所以药郎对驾马如此了解吗?”
药松年回道:“不是,药某的祖母因为女子不能参加科举抱憾,她通过学习驾马获得驾马文书,这是她此生最开心的事情。”
晴柔说道:“方才药郎说了民间驾马规程,小女子觉得驾马并非易事。小女子很钦佩药郎的祖母。”
药松年说道:“说起祖母驾马,还有一些趣事,公主可要听听?”
晴柔说道:“药郎请讲。”
药松年说道:“祖母学习驾马时,有些耳背。有一日车夫对练习驾车的祖母说,草堂歇马,祖母听错成‘跑长歇马’,祖母立刻下马问车夫,‘长歇马’是何马?车夫说他也不知道,车夫问祖母缘由,祖母说车夫方才说要换马驾车,换成‘长歇马’,车夫为祖母解释,祖母才知自己闹了笑话。”
晴柔开心笑道:“真是有趣。”
药松年说道:“德宁公主,药某肚子里还有许多笑话,若是德宁公主愿意嫁给药某,药某每日都会让德宁公主笑口常开的。”
晴柔说道:“倘若小女子嫁给药郎,药郎需要遵循皇室礼仪,皇室人员出席任何场合,都要保持端庄镇定的样子,不能随意大笑。假若药郎在家里讲一些笑话给小女子听,被旁人传了听到,传进父皇的耳朵里,父皇或许会觉得药郎藐视皇室礼仪。方才药郎说你肚子里还有许多笑话,小女子希望你在未来能找到一位喜欢听你讲笑话的女子。”
药松年说道:“唯唯。”
药松年又问道:“德宁公主,你的芳龄也是二十一岁么?”
晴柔回道:“不是,小女子的芳龄低于二十一岁。”
药松年说道:“去年药某姐姐在洛阳邵先生家里为药某的婚事测字,邵先生说药某的妻子与药某同岁,药某之前不知德宁公主年岁,此前药某一直认为德宁公主与药某同岁。”
晴柔说道:“小女子方才看过《准驸马人选册子》,册子里记录了你们的一些事情,册子里说药郎曾在玉津园被无毒蛇咬手背,册子并未记录药郎手背的恢复情况,药郎的手背是恢复了吗?铃声响起也无妨,药郎可直接回话。”
晴柔说话时,悦耳的铃声响起。
药松年回道:“药某手背的敷了药,九日便恢复了。韩相公在受伤当日曾对药某说过,若是药某手背的伤在参加福田院讲学时没有恢复好,他会额外在做记录。”
晴柔回道:“好,小女子知道了。”
礼房外,赵颢说道:“慕容氏进礼房。”
一阵愉快地鼓声响起。
晴柔看着第七页册子的内容:慕容氏名澄澈,并州人,家中次子,家有一兄一弟,年二十,其父慕容淮守,表字团圆,并州篆刻家,祖先河南郡王慕容延钊曾孙。
慕容氏谥号不可致诘,盖因乾德三年秋,汴京大雨,以致谥册损毁。
治平二年八月二十日汴京玉津园,申时,慕容氏已收割五分田的水稻。酉时,慕容氏已收割完一亩水稻,水稻已捆扎。慕容氏熟悉农事,做农活时偶尔与药氏闲聊。
玉津园周大夫面诊慕容氏,慕容氏气血虚弱。一菜一汤厨艺小试,慕容氏不会下厨。潘氏无偿教授慕容氏下厨。
治平二年九月八日汴京东福田院,慕容氏敬老簪花,以礼相待。慕容氏在院内讲学应答语,孩童很喜欢。
富枢密在玉津园教授六位郎君搭建军帐,慕容氏搭建成功。
治平二年九月九日汴京玉津园,契丹刘使者讲学契丹礼节与习俗,慕容氏认真倾听。
慕容澄澈双手拿着竹筒问道:“德宁公主,不才复姓慕容。不知德宁公主如何称呼?”
晴柔双手拿着竹筒回道:“小女子叫晴柔。”
慕容澄澈问道:“德宁公主,倘若你的朋友病了,吃一味药身体便可好转,你会让朋友吃药吗?”
晴柔回道:“小女子外出游玩时,曾听人说起动物的粪便可以入药。那味药是动物的粪便吗?”
慕容澄澈回道:“不是。”
晴柔问道:“慕容郎,那味药可是像止痛的‘乌头’一样,吃多了会让人成瘾?”
慕容澄澈说道:“不会。”
晴柔说道:“既如此,小女子会让朋友服下那味药。”
慕容澄澈追问道:“德宁公主可听说过‘紫河车’?”
晴柔回道:“小女子未曾听过。慕容郎,那是你自己做的行路车驾吗?”
慕容澄澈回道:“非也。”
晴柔问道:“那‘紫河车’是何物?”
慕容澄澈回道:“那是一味药物,倘若德宁公主不害怕,不才愿意解释。”
晴柔回道:“慕容郎请讲。”
慕容澄澈说道:“妇人产子后,身体里会产生一种叫‘胞衣’的肉块,不知何故,那肉块便被称为‘紫河车’。据说此药和灵芝一样珍贵,紫河车有补气养血,补肺温肾的功效,可以治疗男女不孕,五劳七伤,咳嗽气喘等病症。假若德宁公主的朋友病了,吃紫河车身体便可好转,你会让朋友服下紫河车吗?”
晴柔说道:“小女子的朋友都是注重礼教的人,倘若小女子的朋友病了,小女子不会让朋友服下那味药材。倘若慕容郎的朋友病了,吃紫河车便能病愈,慕容郎会作何选择呢?”
慕容澄澈说道:“慕容某也不会让朋友服下那味药材。”
晴柔问道:“慕容郎似乎紫河车很了解,你是医者吗?”
慕容澄澈回道:“不是。慕容某之所以对紫河车比较了解,是因为有族人多年不孕,偶得这一偏方的缘故。慕容某对此药好奇,便去询问族人,得知药物来历后,慕容某原是想写诉状反映家乡所在的药铺出售紫河车,有违人伦礼教,希望朝廷引起重视,禁止售卖紫河车,可是慕容某调查得知,卖药人大多是产婆和孕妇时,慕容某心软了,那些妇人赚钱是为了养家,若慕容郎递上诉状,朝廷禁止售卖紫河车,家乡会有很多产婆和孕妇无法养家。”
晴柔问道:“慕容郎,方才你说紫河车和灵芝一样珍贵,此药售卖所得,可以让产婆和孕妇维持半年的生活花销吗?”
慕容澄澈回道:“在慕容郎的家乡,若是租房生活的普通三人之家,紫河车可以维持他们一年的生活花销,若是有田地房舍的普通三人之家,紫河车可以维持他们一年半载的花销。”
晴柔问道:“慕容郎,方才你说紫河车在药铺出售,若是药铺冬季售卖,药材应当可以存放很久,若是药铺夏季售卖,药材极易腐败,那时卖药人收入所得,是否会减少呢?”
慕容澄澈说道:“德宁公主无须担心卖药人收入会减少,因为药铺收购的紫河车,都会经过风干炮制。”
晴柔说道:“慕容郎是一个替妇人着想的人,小女子期待下一次与慕容郎的谈话。”
慕容澄澈说道:“唯唯。”
过了一会儿,悦耳的铃声响起。
晴柔放下竹筒,执起笔墨,在一封请柬上写上“慕容氏”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