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皓说道:“别客气。”
公孙皓竹篮放在桌上,作揖还礼,言律给公孙兄倒上茶水后,从布袋里拿出户贴,双手递给公孙皓,公孙皓接过户贴,仔细查看,不一会儿,公孙皓把竹筒里的册子打开,他从衣袖里拿出一只铅椠,提笔在册子上记事。
言律问道:“公孙兄,之前你和清容参加过和户籍有关的辩论比赛,你说曾尚书会向官家进言,让女子登记户籍,今年朝廷是否会把普通女子纳入户籍呢?”
公孙皓边写边说:“今年本朝户口统计,仍是只统计男子。曾尚书向官家进言,他的建议被其他朝官反驳了,朝官说,普通女子不缴赋税,不承担徭役,没有登记的必要。”
言律又问道:“普通女子不登记户籍,若本朝遇上天灾,朝廷如何纷发赈灾物资?”
公孙皓合上册子说道:“官家说,若本朝遇上天灾,所有赈灾物资,按每个州县人口的三倍数发放。”
公孙皓把户贴还给言律,又把册子装进竹筒,他喝了些茶,说道:“言律,沈娘子,我要去下一家查户了,我先告辞了。”
“公孙兄,我和娘子马上要去玉津园游玩,我们就暂时不送你了。”言律回道。
公孙皓说道:“行!祝你们游玩愉快!”
我和言律回道:“谢谢公孙兄!”
我们和公孙皓互相作揖道别。待公孙兄走出屋子,言律把户贴装进布袋里,他把户贴放进卧房。
我熄灭了香炉,言律走出屋子,拿出一个红色绣金色喜字的面纱给我,我系上面纱,言律解了拴马的绳子,言律牵着马,我们走出大门,我锁了门,言律做出指令,黑马弯曲马蹄,我坐上马背,言律随即也登上马背,言律坐在我后面,我们骑马前往玉津园……
下了马,我取下面纱,言律把黑马寄放在玉津园附近的酒楼旁,大门两旁架设黑色的“拒马叉子”,头戴不同颜色幅巾的小贩,在玉津园附近售卖纸鸢,《里程图》,吃食,鲜花。我和言律手牵着手,走进玉津园,我们在“珍奇动物园”观赏动物。
孔雀,猫熊,大象吸引了不少游人驻足,两位头戴黑色朝天幞头,身穿青色官服,束着腰带的官员推着一个装着甘蔗,橘子,新鲜的树叶,竹子的四轮太平车,官员停住太平车,大象甩了甩鼻子,用鼻子吸住水果,放进嘴里。一位官员把竹子放到猫熊手中,猫熊歪着脑袋,吃起竹子……
另一位官员对游人问道:“有谁想亲自给大象喂食吗?”
围观的小孩子们纷纷举起手,官员说道:“大家排好队,一个一个来。”穿着素雅的衣裳,留着垂髫,丱发或者总角的小孩子们依次排队站好,官员给排在第一位的小孩子递了一个甘蔗,小孩子把甘蔗捧在手心,大象用鼻子吸住甘蔗,笑眯眯地吃起水果……
远处,有两只长得像没有角的梅花鹿,脖子跟大象的鼻子一样长的动物,津津有味地吃着树叶。
一位梳着“堕马髻”,画了淡妆,身穿褐色绣花圆领袍,脖子上戴着柳条花环的小娘子和官员互相作揖,小娘子问道:“官人,远处那两只脖子长的动物,就是骆驼吗?”
官员回道:“小娘子,那是长颈鹿,一位番邦商人进贡给朝廷的。”
小娘子说道:“长颈鹿长得真是漂亮,个子比大象高,腿又细又长!”
我们和官员互相作揖,言律问道:“官人,‘海蛮师’这种动物,也是在‘珍奇动物园’吗?”
官员回道:“它们最近常在‘农桑园’露面。”
“谢谢。”我和言律说道。
“不客气。”官员回道。
我们和官员互相作揖道别。一望无际的“农桑园”,绿油油的小麦和水稻长势良好,色彩斑斓的蝴蝶在金灿灿的油菜花田间飞舞,一些游人在田埂上捉蝴蝶,一些游人采摘油菜花,把它簪在头上。
不远处,有一座宽阔平整的拱桥,石桥上,一些游人倚在石栏旁欣赏风景,一些留着总角,身穿白色镶青边圆领宽袖襕衫,手提食盒的小学生在石桥旁喊道:“‘海蛮师’,你快出来呀!”
桥下是平静的河水,一些提着食盒的游人在靠近河边的树下铺上一张草席,他们坐在草席上,悠闲地吃起糕点,河水里映出蓝天白云,树木,游人的倒影。
我和言律踏上石桥,河里突然泛起涟漪,不一会儿,一只长着虎头,没有脖子,灰白色,身上有很多黑色斑点的动物露出水面,头戴纶巾,身穿淡青色镶白边圆领宽袖襕衫,手提食盒的夫子说道:“各位学子,接下来,请你们跟着明夫子走,我会跟在你们身后,咱们去‘园池’附近的凉亭吃午饭,春游结束后,你们回家写一篇《玉津园游记》,明天上学前交给我!”
“唯。”小学生们齐声回道。
一位手拿长竹竿,竹竿上挂着绣着黑字“下土桥小学”的红色校旗,手上提着食盒的夫子走在最前列,小学生们排成两列,他们手牵着手,走下石桥,他们的夫子,跟在他们身后……
言律问道:“娘子,你现在肚子饿吗?”
我回道:“不饿,郎君,你呢?”
言律回道:“我也不饿。”
我问道:“言律,你以前读书时,书院的夫子,会组织你们去春游吗?”
言律回道:“会,因为扬州的河流比较多,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夫子常常带我们去园林赏花。”
我和言律在油菜花田散步,正巧碰到了梁珠珠,翠锦和一位细眉,长相不凡的绿衣郎,我们互相作揖。
梁珠珠束发,头戴山口冠,画了“三金妆”,身穿白色上襦,紫色蜀锦半臂,淡蓝色蜀锦裙子。翠锦束发,头戴蓝色逍遥巾,画了淡妆,身穿蓝色圆领及膝衫,褐色裤子,云头履。
男子头戴系着红罗带的圆顶进士帽,耳边簪黄色牡丹花,身穿绿色镶黑边圆领宽袖襕衫,束着腰带。
听阿爹说,每年三月,朝廷放榜那天,一些员外便在榜下捉婿,放榜后的第五天,官家在琼林苑赐宴,款待新科进士,坊间称作“琼林宴”。所有新科进士,皆是男子这样的打扮,因为琼林苑是皇家园林,不对外开放,每逢三月,常常有游人在隔街的金明池,争相观看绿衣郎。
男子说道:“梁娘子,我想了一夜,我答应入赘梁府,不过我有两个要求,以后你若生了孩子,孩子要跟我姓!”
翠锦说道:“你这二十年前十八岁的新科进士,怎敢对我家娘子提要求?”
男子说道:“我既然当了新科进士,以后做了官,自然是财运享通之人,再说了,本朝户籍登记,孩子都是随父姓的,哪有随母姓的道理?”
梁珠珠说道:“房大丈,我考虑考虑,您的第二个要求又是什么呢?”
房大丈回道:“我这第二个要求嘛,就是我们成婚后,你必须要为我生下一个儿子,若你生不了儿子,我们就和离!”
梁珠珠说道:“房大丈,在我看来,儿女都是一样的,在我们蜀地,女子的地位高于男子。我是女子,我的爹娘视我为掌上明珠,从不让我受委屈。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
房大丈说道:“梁娘子,你虽漂亮,却不会洗衣做饭,不能入赘梁府,是我的福气!”
翠锦说道:“我家娘子没有嫁给你,才是她的福气呢!”
他们互相作揖道别。
房大丈走远后,梁珠珠问道:“沈娘子,你会洗衣做饭吗?”
我回答:“会的。”
梁珠珠又问道:“沈娘子,孟官人,女子一定要学会洗衣做饭,才会有男子跟我成婚吗?”
我回道:“梁娘子,若有男子真心喜欢你,他不会介意你是否会洗衣做饭的。”
言律回道:“梁娘子,真正想跟你成婚的男子,不会选择入赘梁府,他会带着聘礼来娶你的,你可以试着学几道简单的菜品,按照婚俗,婚后的女子,需要做一顿午饭,礼待舅姑。”
梁珠珠说道:“沈娘子,孟官人,你们会打成都麻将吗?我有朋友约我去金明池打麻将,一起去吗?”
我和言律说道:“不好意思,我们不会。”
梁珠珠说道:“那我们先告辞了。”
我们互相作揖道别。
我们走出玉津园时,已是“未时”了,我们在玉津园附近的酒楼简单吃了一顿便饭。我们在玉津园门口和一位束发,头戴玉冠,身穿白色镶黑边圆领窄袖襕衫,腰上围着黑色销金搭膊的画院学子互相作揖,一张方桌上,摆放着木制镇尺和一些画着玉津园动物的画像卷轴,这些卷轴和书本一样大,桌下放着一个小背篓,背篓里装着一些装画的画囊。
我们选了一些“海蛮狮”和猫熊的卷轴,我们付账后,学子把二十幅卷轴装在两个画囊里,言律背着两个画囊,我们和学子互相作揖道别。
一位头戴褐色尖顶翻沿毡帽,五官立体,淡蓝色眼眸,戴着绿松石耳坠,身穿左衽褐色及膝连珠对羊纹窄袖圆领袍,黑白相间的波斯裤,褐色短靴,腰上束着镶着黄金的躞蹀带的男子和画院学子互相作揖。
男子问道:“摊主,你这些丝织品怎么卖?”
学子回道:“一幅画一百五十文。”
男子指了指背篓说道:“我说的是这些丝织品!”
学子回道:“那是画囊,装画轴的袋子,你若要单买,五十文一个。”
男子说道:“画囊和画我全买了,你开个价!”
学子说道:“画囊是买画送的,这些画一共是三两白银。”
男子爽快付账,学子把钱放进搭膊,把画轴装进画囊,连同背篓一起送给男子,男子和学子互相作揖道别,兴高采烈的男子又在其他摊位上采买物品……
我戴上面纱,我和言律乘着黑马回家。
我听到其他摊主问道:“郎君,你是哪里人啊?你这眼睛,像琉璃珠似的,怪稀奇的。”
男子回道:“我是波斯人。”
波斯人问道:“摊主,从玉津园出来的那位绿衣男子是做什么营生的?小娘子们都围着他转,和他谈话。”
摊主回道:“那是咱们大宋的新科进士。”
波斯人又问道:“方才我出二两白银,想买下新科进士的衣裳,他不愿意卖我,是我的出价太少了吗?”
摊主回道:“非也,那是官家赐给他的衣裳,十分珍贵,自然是不能用钱来衡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