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除夕(一)(2 / 2)

汴京定容律 阿董 3826 字 6个月前

王君授夸赞:“沈娘子刺绣的风景,十分大气。”

言律说道:“清容,之前我说过要买下这幅山水画,我觉得这种双面刺绣,应该值五两白银。”言律接着说道:“君授,借我五两白银,你可以去书房写个欠条。”

王君授从衣袖里拿出五两白银,放在桌上,我有点气愤地说道:“言律,都说了是送你的礼物,你干嘛还要给我钱?”

言律说道:“清容,你忘了吗?我们之间签订过一个关于花钱的契约,除了我生日,你可以为我花钱,花钱不能超过五百文,其他花销,由我付账,你有时并没有履行契约。”

我辩解道:“契约是你单方面立下的,没有经过我的同意。”

言律说道:“我不管,当时神明已经听到我的话了,你现在就是失约了。”

我气鼓鼓地说道:“你才失约呢!”

王君授摇摇头,悠悠地说:“听起来你们像是在用我的大名吵架。”

王君授劝说道:“子定,沈娘子,除夕吵架不吉利,你们就不要再争执了。我大概听明白你们的吵架原因了,沈娘子是想把刺绣当做礼物赠予你,这份心意是无价的,所以她不想收你的钱。”我赞同地点点头,王君授接着说道:“沈娘子,作为男子,子定是有自尊心的,在他看来,你的礼物太过贵重,他认可你的刺绣,心疼你的付出,所以他执意要你收下银子。”言律点点头。

我和言律异口同声地说:“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王君授说道:“你们双方都在为对方着想,沈娘子,这五两白银,你应该收下。不过这五两银子,不是子定买下你刺绣的钱,是他回赠你的除夕利市。”言律点点头。

我在座位上搓手哈气,王君授走进书房,言律把五两银子打包好,塞到红色包袱,他把包袱拴在我手臂上,然后捏了捏我的脸说道:“小河豚,别生气,生气伤肝。”我双手抱臂,假装不理言律,言律模仿着我气鼓鼓的表情,我被他逗笑了。

言律问道:“清容,你的手冷不冷?”

我回道:“有点冷。”言律把他的手心搭在我的手背上,传递温热,感觉我的手背暖和了,他走进卧房,不一会儿,他把他的“暖手抄”递给我,我回道:“谢谢。”

言律说道:“不客气,我去厨房拿个火盆过来。”言律把火盆放到厅堂,我说道:“言律,十月的时候,我们告知林通判,和西夏谍者的有关的信息,今天夏御史他们,送来丰厚的赏金,让我签字领赏。”

言律回道:“恭喜娘子。”

我笑着回道:“言律,我们还没成婚呢!”

言律说道:“反正我们快成婚了,我提前改改称呼,也不是不可。”

我接着回道:“郎君所言极是。”言律颇为开心。

王君授拿着纸笔过来,言律看着契约说道:“君授,我找你借五两银子,你这借条上,怎么只写了一两银子?”

王君授说道:“昨天我在你家白吃白喝的,我一会儿还要到沈娘子家里吃饭,什么也没准备,我想来想去,决定从借条里扣除。”

言律拿着笔,他把“壹”字抹黑,改成了“伍”字,签字说道:“君授,我找你借五两白银,方才神明已经听到了,你可不许再更改了。”

王君授说道:“沈娘子,你来评评理,子定是不是做的不对?”

我说道:“王兄,我觉得言律的做法,没有什么不对。”

王君授单手握拳,晃动食指,假装生气地说道:“子定,沈娘子,你们果然是要成亲的人,一条心。”我们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待火盆里的火熄灭了,我们随即出了厅堂,言律锁好门。头戴淡红色幅巾,耳戴褐色耳衣,身穿白色短袄,灰色裤子,乌皮靴,胸前挂着红色搭膊的老丈挑着箩筐,箩筐里装着桂圆,腰上挂着杆秤。老丈吆喝:“卖桂圆,过新年,团团圆圆。”王君授,言律和男子互相作揖,他们买下所有的桂圆。言律和王君授挑着担子,卖桂圆的老丈跟随我们行走。

我问道:“言律,你们连担子也买下了吗?”

言律回道:“没有,卖货的老丈借我们暂用一会儿。”

一路上,他们买下了羊肉,鱼肉,挂在扁担上。我家大门今天是敞开的,卖货郎在大门外等候,鱼儿他们一家人在厅堂烤火。言律和王君授放下担子,我们互相行礼。

洪姨丈头戴纶巾,身穿黑色衣裳,褐色褙子,束着腰带。姜二娘束发,头戴红色葫芦冠,画淡妆,耳戴红色耳衣,身穿灰色交领上襦,淡青色镶毛边对襟袄,银色镶毛边裙子。洪鱼儿头戴红色鲤鱼帽,画了淡妆,身穿红色圆领袄,驼色绣花裙子。

我说道:“阿爹,娘,我在言律家里碰到王兄,得知王兄今年一个人在汴京过年,我便邀请他过来了。”

娘指了指她的手臂,提醒说道:“清容,除夕礼物,你是不是忘记送给言律了?”

言律回道:“姜大娘,清容已经把刺绣送我了,包袱里装着的,是我回赠清容的除夕礼物。”

王君授说道:“沈大丈,姜大娘,晚辈冒昧前来,多有打扰,还望你们见谅。”

阿爹说道:“王郎,过年就是要人多才热闹。”

我把包袱放进卧房,紧接着,我从厨房里拿出一篮子“百事吉”,递给大门口的老丈,言律已经把担子还给老丈了,我放下篮子,向老丈作揖说道:“老丈,过年好!这是我家送您的除夕礼物。”老丈作揖还礼,笑着说道:“多谢小娘子。”待老丈离开后,言律对我说:“清容,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买下老丈的桂圆吗?”

我说道:“老丈年纪大了,挑着担子,容易累坏身体,你希望老丈早点回家过年?”

言律回道:“这只是很小的一个原因,街道司有五百位官员,那位老丈是一位修整道路的官员的爹,这五百位官员,每月工钱二千钱,我向店宅务的官员打听过,最便宜的房子,也要五百文一间,剩下一千五百文,只够平时的花销,若他们碰上了冬至,除夕这样需要穿新衣,置办年货的日子,每月拿二千钱,显然是不太够的。”

我以前听落星说过,店宅务是朝廷开办的,可以租赁便宜房屋的场所。我说道:“这些街道司官员,平时忙忙碌碌的,想不到他们每月的工钱,只有二两白银。”

言律说道:“若我有一天升职,我要向官家申请,为这些街道司官员涨工钱!”

我说道:“孟都水真是个好官!”

我和言律走进厅堂,阿爹说道:“王郎,如今你在哪里做官呢?”

王君授回道:“回沈大丈,今年冬至,晚生被分配到汴京做判官。”

洪姨丈问道:“王郎,你喜欢什么样的小娘子?”

王君授回道:“我喜欢温柔贤淑,优雅大方的女子。”

厅堂内,鱼儿一反常态,半躺在座位上,她嘴巴里嚼着东西。姜二娘提醒说道:“鱼儿,坐有坐相!”

娘说道:“听说鱼儿早上才跳完舞,她需要休息,坐姿应该放松些才好。”

鱼儿在座位上掏鼻屎,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们目瞪口呆。洪姨丈说道:“鱼儿,你是不是中邪了?”鱼儿对着空气吐出桂圆的核说道:“你才中邪呢!”

洪姨丈呵斥:“除夕的傩戏表演还没开始,你别在我面前装神弄鬼!”

姜二娘说道:“鱼儿,你今天如此反常,你要是不对我们说出原因,娘以后就不给你做炒猪肝和卤肥肠了。”鱼儿的表情有点委屈。

我走到洪鱼儿身旁,小声问道:“鱼儿,你是不是月事快来了?我有时候来月事前几日,心里也挺烦躁的。”鱼儿摇摇头。

鱼儿起身,捡起桂圆核,扔进渣斗说道:“爹,娘,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让表姐一家人给我说媒,介绍我和王兄认识,因为你们说,今年你们为我和麻虫测了卦,麻虫并不喜欢我。”

洪姨丈说道:“鱼儿,你想多了,我们和王郎也是今天才认识。”

姜二娘说道:“郎君,上次你说话说了一半,鱼儿误以为我们找亲戚给她说媒呢。”

娘说道:“鱼儿,王郎是言律的朋友,今天他只是碰巧过来吃饭。”

我接着说道:“鱼儿,王兄是‘孑然社’的成员。”鱼儿颇感意外。

言律说道:“鱼儿,君授下午要和‘孑然社’的成员去打马球,我和你表姐都要去,他们‘孑然社’有位成员退社了,我暂时去顶替一下,你去不去看?”

鱼儿喜出望外地点点头,洪姨丈说道:“鱼儿,当时我和你娘,为你和麻虫测了两卦,第一卦,麻虫今年不喜欢你,我家鱼儿,竟然没有男子喜欢,多可气,我不满意卜算结果,当时又为你测了第二卦,明年麻虫会喜欢你。”

姜二娘说道:“你爹打算在除夕守岁的时候,告诉你这个好消息。”

鱼儿向我们道歉说:“不好意思,刚才多有失态。”

我和言律异口同声地说道:“没关系。”

娘笑着说:“无妨。”

阿爹说道:“鱼儿,咱们收拾收拾桌子,准备吃午饭。”

王君授说道:“洪娘子是个痴情女子,以后你和麻虫成婚了,可否通知王某一声?”

鱼儿腼腆地笑笑:“我们一定会叫上王兄的。”

饭前,我们用热水和“肥皂团子”净手,中午,桌上摆上香肠腊肉,馎饦,羊头签,“山煮羊”,“五辛盘”,“百事吉”,“屠苏酒”,我们喝酒吃菜,言笑晏晏。

饭后,娘对阿爹说道:“沈郎,我和表妹去逛庙会了,今天中午的碗,辛苦你洗一下。”

阿爹说道:“今天你们尽管去玩,家务活我全部包揽了。”

洪姨丈说道:“沈大丈,我帮你烧水,这样咱们可以早点下象棋。”

洪鱼儿问道:“表姐,咱们什么时候去打马球?”

我说道:“言律说未时前,我们要到达宣化门外的空地。”

言律说道:“沈大丈,洪大丈,我们先告辞了。”

我们和阿爹,洪姨丈互相作揖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