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耀君晴(安若夕)
楔子
“姐姐,什么是幸福?”十岁的黎初雪眨巴着眼睛问正倚在窗台上笑得一脸甜蜜的黎薇雨,明天姐姐就要做新娘子,姐姐一直在笑,是不是做新娘子就是幸福的事?
“雪儿”黎薇雨笑着把黎初雪抱在怀里,摸着她柔软的长发,这个小堂妹象小天使一样可爱,虽然亲戚们都说她们长得很象,但她觉得,假以时日,初雪一定会更加美得不可方物,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幸福就是嫁给自己喜欢的人,然后天天在一起。”明天她就是季晨安的妻子,想到这个她最爱的男人,她又忍不住泛起甜蜜的笑容,白晰的脸庞抹上了淡淡的粉红,对未来幸福的憧憬在她的脸上表露无疑。
“是不是象王子和公主一样快乐地在一起?”小初雪歪着头,一只小手还托在腮上,乌亮的双眸纯洁地象夜空中微微明起的星尘,黎薇雨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宠昵地说道,
“对呀,象王子和公主一样快乐地在一起。”
“那我也要做公主,我也要嫁给姐夫。”小初雪的童言无忌让黎薇雨微微愣了下,继而呵呵笑了起来,
“傻瓜,姐夫是姐姐的王子,等雪儿长大了,会有自己的王子哦。”
“真的吗?”
“当然了。”
“那王子什么时候来接雪儿呢?”
“很快,等雪儿长大了就来。”
“雪儿什么时候长大呢?”
“等王子出现的时候,雪儿就长大了。”
阳光透过玻璃照进落地窗,温暖地环抱着对幸福有着不同定义的黎家姐妹,那样宁静的午后,那样柔和的画面,象一幅油画一样定格在黎初雪的记忆中。
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是新娘子,而今天黎薇雨就是这个女人,她穿着婚纱,洁白得象落入凡间的天使,黑色的长发拢在脑后,珍珠别着头纱一直垂到地面,长长的裙摆一褶褶,象微风吹过的波浪一样叠着她所有的期待,她坐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黎初雪,微笑,黎初雪觉得,那就是童话世界里最美最美的白雪公主。
等待对小孩子来说是最漫长的折磨,初雪是今天的花童,她不时地看着教堂大门,期待王子姐夫快点出现,可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门口不断有人进进出出但都不是王子,她靠着妈妈的肩膀,乌黑的眼睛望着大门,细长的眼睫毛慢慢垂下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等她醒过来已经是在柔软的床上,她觉得好奇怪,她不是在教堂的么?怎么会是在家里?
“妈妈,姐姐,你们在哪?”
口中呢呢喃腩,她起身走出房间,黎初雪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打开姐姐房间的门,她要去问姐姐,是不是已经做了世界最幸福的公主,是不是已经和王子姐夫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但接下来的画面却是她永远都不愿意想起来的,推开门,黎薇雨静静地躺在床上,脸上带着宁恬的笑意,除了脸色和身上婚纱一样白,她看起来就象一个正在熟睡的天使,可是她的手无力地垂在裙摆上,腕上已看不出那条可怕的划痕,沁出的血模糊了她的手,在洁白的婚纱上蔓延开来,
“啊,来人哪,来人啊!”身后响起妈妈惊慌的大叫,世界突然喧闹起来,
“妈妈,姐姐是不是在睡觉?”拉着妈妈的手,黎初雪轻轻说出这句话,便倒在了妈妈的怀里,她最后的印象,是姐姐洁白的婚纱上盛开的那朵血莲花,它越开越大,越开越大,最后吞噬了整个世界,让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血色。
第一章 不识
“啊——”黎初雪又一次惊醒,冷汗在她的额头沁出,侵湿了额边的发,她喘着气,身子微微发抖,已经好久没有做过这个梦,这一次的惊醒让她觉得有一些心绪不宁,仿佛是在预示着什么,她把自己埋在双膝间,侧头看着窗外,窗外一片漆黑但繁星闪烁,遥远的夜色象幕帘一样挂在她的窗外,她的房间在阁楼,床就在窗户边,自从那一次后她就患上了微失眠,要数着天上的星星才能入睡,此刻她的气息还未平复,脑子却已经在沉思,那一朵梦魇中的血莲花,让她小小的心灵受到了强烈的震撼,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敢去参加别人的婚礼。后来便是姐姐的葬礼,那一天下着小雨,姐姐仍是一身洁白被放入棺中,可是她分明看到姐姐唇边的那一抹淡淡的血色,不知是不是在笑,再后来亲戚们都不再提起姐姐的事,再后来她便渐渐长大,有一些事、一些不知名的感觉便慢慢地隐藏在沉封的记忆中,消失在童年的时光里——直到今天,黎初雪伸手拂开额边的发,也许是太累了,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忙着毕业论文,还有实习转正的事,也许是自己给自己的压力太大,才让她夜有所梦吧,给自己找到一个理由,然后舒了一口气,扯开床头的灯,看了一下时钟,时间显示是3点20分,对于熬夜的人来说是正常,可是对于生活作息正常的人来说,似乎无论做什么都太早或太晚了,黎初雪将灯重新关掉,躺下望着窗外,墨黑的夜,洁白的星,都在提醒着她此刻是夜深人静,她想着明天的论文答辩,还有下午要去公司准备的事宜,心里一颗一颗数着星星,夜空中繁星明明灭灭,渐渐平静下来的她终于慢慢地合上眼睛,进入梦乡,只是不知道梦里的那一朵血莲花还会不会出现……
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正快速地行驶在柏油马路上,司机阿雷平稳地开着车,车内的广播正播着今日的财经新闻,是某只股票又升了或者跌了,还有各大财团真真假假的收购或者合并新闻,虽然已经是例行公事,阿雷还是小心地看了一下后视镜里的宋辕昊,思索着要不要开口说话,
“什么事?”宋辕昊一直低头看着手中的笔记本电脑,却仿佛知道阿雷的想法般,并不抬头,只是冷峻的侧面微微扬起,问他,
“宋先生,”阿雷有些不好意思,他已经帮宋辕昊做了一年多的司机,可是对于他的脾气还是一点都摸不着,他小声的说道,
“我老婆说这一次光大集团要是和日正企业合并,日正的股票应该会涨很多吧?”
“怎么,你也买了这只股票吗?”虽然还是没有抬头,但在听到日正企业的时候,宋辕昊微微停顿了一下,老实的阿雷当然没有注意到,他在听到宋先生的问话时脸便马上红了起来,有点结巴地说道,
“不,不是的,我老婆说现在势头好,所,所以也买了一点。”他的紧张让宋辕昊笑了起来,将目光移开手中的电脑,抬起头,睿厉的眼神看着后视镜中的阿雷,轻松说道,
“放心,这只股票不会跌。”
“谢,谢谢宋先生。”阿雷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向宋先生道谢,但听到宋先生说这只股票不会跌,他的心就一阵雀跃,等会要跟老婆说,让她多买点。
后座的宋辕昊看着开心的阿雷,唇边扬起若无的笑意,他将目光转到窗外,发现车子正开到K大旁边,此时是早上,许多学生走向K大,路上行人多,阿雷的速度慢了下来,他刚好可以把K大看个仔细,K大还是没有什么改变,仍然是青葱的树木大门和青春的学生人群,时过境迁,此刻他看着K大的脸上已是一片平静,K大对于他已成往昔,直到他的双眼扫过一个人影——
“停车!”
宋辕昊突然大吼一声,让阿雷吓了一跳,他急忙踩住刹车,车子尚未停稳宋辕昊便急忙下车,他站在K大门口,四周望着人来人往的学生,却没有了刚刚那一个让他心悸的人影,四处转望,他不相信自己看到的是幻觉,可是没有,这里没有,那里也没有,四周围通通没有,不死心地再一次张望,然后才颓下眼神,难道真的是自己看错了?
宋辕昊重新回到车上,脸色阴沉得可怕,阿雷不敢说话,默默等着宋先生的下一个命令。
“开车。”
“是。”阿雷急忙发动车子,心里不停地责备自己,干嘛今天要换一条路来走,看来宋先生非常不喜欢这条路,明天还是换回原来的路好了。
一路上宋辕昊都不再说话,他的心里只有一个疑问,是她吗?是她吗?可是,可能吗?
“雪儿,”一声亲昵的声音从黎初雪的背后传来,她只能咬着下唇可爱地转过身,面对这个十分女性化的组长,
“什么事,托尼?”
托尼是黎初雪在这间实习公司的顶头上司,也是这家广告公司两大组之一的组长,他有着一切微艺术家的特征,长发,女性化,才华横溢,而且非常欣赏黎初雪这个今年的实习生,他把手中的资料往她面前一放,点着自己的指甲边看边说道,
“等会你和我去见个客户,这可是个大客户,他要是满意了,老板可就乐了,老板乐了,你的转正就不是问题啦。”
“真的?”黎初雪一脸开心,她在大学里念的就是广告设计,这一次进优A创意广告公司实习她可是卯足了劲呢,现在只差这最后一步,搞定这个大客户她就可以转正,想到这,她的脸上已经不可抑制地开心起来,托尼点点她的脸蛋说道,
“先别开心得太早,这个客户可是难缠得很,搞定他,我们公司至少半年的业绩不用愁,可是他也是出了名的高要求,连我都没有十分的把握可以让他一次点头,你啊,只是让你跟我去见识见识,多学些东西罢了,懂吗。”
“懂,懂,”黎初雪忙不迭地点头,脸上还是呵呵笑着,
“多谢托尼,你最好啦,我们什么时候去见这个客户?他究竟是谁?竟然连你都搞不定他?”托尼可是他们业界出了名的高水准,许多客户过来直接就是点名要他的创意呢。
“我知道我知道,”正在一旁埋首电脑前的高雅雅扎了过来,八婆地说道,
“他是帝亚集团的CEO,宋氏现在的话事人,宋辕昊!”
“帝亚集团?”这个她倒知道,这是本城十大集团之一,成功跨足了许多产业,尤其是旗下的地产和国际投资这两个产业,更是业间翘楚,虽然她一向并不怎么八卦这些豪门新闻,可是看着高雅雅一脸雀跃的神情,她也不忍心打断她,便附和着继续听她说道,
“这个宋辕昊可是现在真正的钻石王老五,身家过亿也,长得又帅,哇,要是被他看上了,可是几辈子都不用愁了。”高雅雅是一脸陶醉,没办法,象她们这种小白领,只能看着那些豪门杂志对着那些富豪公子想入非非,反正是做梦嘛,当然要找个站在世界最顶端的人来YY。
“啧,人家会看上你!”一旁的YOYO斜了她一眼,忍不住嗤之以鼻,
“拜托,你也掂掂自己有几两重,人家是什么世界的人,你呢,”她点点高雅雅的头,打碎她的妄想,
“你就一个小小职员,赶紧把这个广告创意给改了,老总已经发话,这一次马老板要是还不满意你的idea的话,就要扣你这个月的奖金!”
“啊,YOYO姐,”高雅雅一脸苦水,YOYO是另一组的组长,高雅雅是她手下的得力干将,可是这次接的这个马老板实在是难缠的很,已经毙了她的创意三次,她实在是很窝火,真想甩手不干了!
“这个马老板要求又多,预算又少,而且还不清楚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每一次我一跟他沟通,他就说这样可以,那样随便,真的定案了又这个不行那个不要,人家真的搞不定他啊!”
“谁叫人家是客户。”YOYO白白眼,
“你以为赚钱容易啊,还有时间在这里发白日梦,赶快给我改去。”
“是——”高雅雅认命地接下企案,垮着一张脸坐下来,黎初雪安慰她,
“雅雅,不要担心,你一定可以的。”
“是啊雅雅,”一旁的托尼故意大声说道,
“这个马老板是难缠了一点,不过也就是要求多了一点点而已,只要你有真才实料,不用怕啦。”这些话他可是明摆着是说给YOYO听,他们两个一向是死对头,为了各自组的业绩从来都是明争暗踩不断,这次她YOYO李碰上这么个‘好’客户,他可是打从心里笑出来。
YOYO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今天手上事情多,没空跟他锻炼口才,而托尼则假装看不见,女里女气地和黎初雪说话,
“雪儿,你不用紧张,等会有我在,一切都没问题的。”
“嗯,谢谢托尼。”黎初雪想笑又不敢笑,这两个组长一碰到一起就是斗气,若不是知道他们是真斗气,还以为是欢喜冤家呢。
“那我们下午什么时候去见宋先生?”
“已经和他的秘书约好4点半,等会记得提醒我,我还要去忙手上另外一个项目。”
“是。”黎初雪甜甜地应下来,怪不得托尼喜欢她,现在象这样好脾气又听话又负责任又好说话的新人可是不多见了呀,谁说做师傅的总是容不得徒弟,瞧瞧他托尼可是十分爱惜这个小徒弟呢。
“麻烦二位等一等,宋先生正在接一个重要的电话。”
宋辕昊的秘书淡淡又不失礼貌地请托尼和黎初雪稍等片刻,为二人倒上茶水后便退回自己的办公桌前,托尼难得没有生气,静静地坐在一旁等候,这也难怪,这么大的项目,换了谁都不会有脾气,黎初雪仍然乖乖坐在托尼的身边,浅色小套装,学生式的直长发,脸上带着习惯性的微笑,可是低垂的眼眸却泄露了她的青涩,她一直试着给自己打气:不要紧张,千万不要紧张,今天她是来学习的,没有什么好害怕!
“二位,不好意思,可以请进了。”秘书客套地请他们进去,黎初雪深深呼了一口气,站起来跟在托尼后边进了宋辕昊的办公室,室内是一流的装修,入眼即是大大的落地玻璃窗,窗前是一张两米的办公桌,高级橡木,宋辕昊坐在桌前,头也不抬,黎初雪偷偷地观察他,这个人就是宋辕昊?帝亚集团的CEO?想不到这么年轻,而且,还真的是蛮帅的,怪不得雅雅迷得分不清东南西北,托尼连忙向前跨了一步,热络地说道,
“宋先生,我是优A创意的托尼,我们约好下午4点半跟您介绍贵集团公开招募的世纪罗马城的广告创意。”
“我知道,”他从来不浪费时间,优A虽然是家不错的广告公司,但方案若是不能让他认同一样没戏,这一次,他只给这个广告公司30分钟,后面还有其他的公司排队等着推介。
“你有十分钟的时间,来吸引我的眼球。”冷酷地说出这句话,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却在瞬间愣住,看着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人,宋辕昊的脑中有三秒的空白,手中的笔倏然握不紧,掉下桌沿,却刚好滚到黎初雪的脚边,黎初雪见状,礼貌性地弯下腰,轻轻拾起,送到他的面前,微微点了下头又退回托尼的身后,
“是这样的,我们打算用太阳神的传说来——”托尼的话刚说了个开头就被打断,宋辕昊盯着黎初雪,问,
“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