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云哈哈大笑:“既然是窑姐,不想钱还想甚?”
就在这时,赵力忽然有点失落,叹息道:“早知道就在草原上找个鞑子了,便宜的很……”
吴云不动声色地转头看了他一眼,仰着头瞧着路边落叶飘飘的树木,问道:
“在入京营前,你觉得怎样才舒坦?”
赵力摸了摸脑袋,愣愣道:“吃饱。”
想了一下又道:“穿暖,冬天里屋子不漏风,晚上偶尔想娘们。”
“一件棉衣,没百来文下来,像咱们这样的穷苦人家,冬天就买不起衣裳,只能去当铺里典个来穿。”
“有的夏天就把棉衣典去,冬天赎回来,这都一回事……”
“而到了军中,棉衣都发两套换洗,比家中舒服多了,还得是当兵好……”
就在这时,忽见驿道上许多人在围观,二人便快步走过去瞧稀奇。
便见一队筒帽皂靴的官差胥吏护着几架大车从驿道上经过,随行的还有拿着节杖的日本国使节……
那般装束乍看与汉儿有几分类似,但也很容易分辨,难怪百姓们觉得稀奇。
大车上的人更让人们感兴趣,许多的日本女子衣饰奇特,完全迥异于中原,但别有一番美感在身。
“兄弟,这是啥?”吴云忍不住问道。
“你这都不知道?日本国献的公主呗,跟咱们皇帝联姻的,要我说还是咱们皇帝玩的花,鞑子,西夷,如今还有日本人,身体能吃得消吗……”
大汉满脸的稀奇,啧啧赞叹,恨不得以身代之。
不久后,皇宫大宴。
这次大宴分外不同,诸文武、诰命夫人观赏到的节目更加丰富了。
有来自数千里海外的曰本国歌舞,还有上次朝鲜使者进献的美女,还有卫藏国进贡高原女子,除此之外还有辽国贡献的西域胡姬人。
大殿上丝竹管弦,一派繁华。
文官上表大吹特吹:皇帝威服海内,四方来归,开盛世,兴太平,强胜大汉,远迈汉唐……
当晚,日本使馆。
灯下的房屋充满着日本风格,使臣高不过五尺三寸,他穿着长袍,面色凝重:
“诸位有没有想过曰本国离大明有多远,大明要是征服曰本国又用了多久?”
“大人,我日本乃大明不征之国,何来这事?”一旁的男人则不解道:
“这岂不是杞人忧天?”
“杞人忧天吗?我看倒不是。”
田中明幸则叹道:“之前大明水师压境,就是为了通商,威逼将军成为日本国王,置天皇陛下于何地?”
“如今大明国势日盛,而我日本励行文治,但就像蚂蚁与大象,再怎么追赶,也无法治其一根大腿。”
“今日不征,只是不划算,而等到异日,日本国势衰微,大明还会眼见不动吗?”
“那又如何?”这时,有人明白了其所想,咬着牙道:“日本置藩,李代桃僵,绝对不行。”
“宁可玉碎,不为瓦全——”
众人纷纷抬头,表示赞同。
“若不想废国而置藩,如今之际,只有全面效仿大明,变更闭关锁国之策,一如当年的大化革新……”
“诸军,不知秦学,你们听说过吗?”
见众人惊诧,他才缓缓道:“这是当年顾炎武讲学之后,渐渐在明国兴起的学问,与心学、理学相抗衡,难分伯仲。”
“其讲究经世致用,农商皆本,轻农税而重商税,绝一向一揆之道,礼义廉耻,是谓四维……”
在他的讲述中,众人纷纷沉浸在其讲学之中……
此时,北京城外的一处别院,也在进行着一场讲学。
“人君之于天下,不能以独治也。独治之而刑繁矣,众治之而刑措矣……”
顾炎武跪坐在蒲团上,面前摆放着一个小桌案,直着身,不曾弯曲片刻。
在他的前方,则跪坐着上百名少年或者青年,清一色长袍宽敞,跪坐听课,似乎在效仿着孔子之时。
“先生此言差矣,学生不敢苟同,昔日君子党所盼君主垂拱而治,可为众治?其不过是篡君权而谋私利,党争纷扰,耽误朝政,众治不如独治……”
一少年拱手而道,毫无畏惧。
“我何时只是说君主?”顾炎武轻笑道:“此之君,既可为家主,也可为酒肆之掌柜。”
“须知,独治虽有益处,但弊大于利,故而自古以来,君子纳谏,虚怀若谷,才是长盛久安之法。”
“众治之法,也须为经世致用之人,若是伪君子,小人之辈,再好的方法,都会成为祸害。”
“故而,众治之道,也是用人之道……”
一番言语,总算是岔过去了,顾炎武心中松了口气,但又苦笑。
幸亏这位皇帝心胸宽广,不然自己可真的惨了。
这时,忽然一声响:“顾炎武,你可是胆大妄为啊!”
抬眼一瞧,一个老头子笑容满面地走过来。
“朱楚屿,你竟然不害臊,听起我讲课来,怎么着,想拜我为师?”
顾炎武轻笑道。
朱之瑜摇头晃脑:“非也,某只是觉得你顾炎武胆子太大,敢在天子脚下说什么众治,独治。”
“你觉得,如今可是众治?”
“自然如此。”顾炎武一口道:“圣天子在朝,贤臣在侧,故而国泰民安!”
“哈哈哈!”朱之瑜摇头笑了笑:“你这秦学,讲得愈发不错了。”
“假以时日,理学都招架不住。”
“我这秦学,脱胎于理学,更是儒学。”顾炎武沉声道:“非我讲得好,而是这世事需要这秦学。”
朱之瑜找了个蒲团坐下,捻起一块糕点吃了起来,没怎么说话。
良久,他长叹道:“汝在京,我在地方,遍讲秦学,但谁又知道,这其实是皇帝有意为之?”
顾炎武轻笑,喝了口茶,丝毫不惊讶:“学得文武艺,卖得帝王家,自董仲舒作春秋繁露起,儒学就不同了。”
“朱兄这时才看明白吗?”
朱之瑜苦笑不止。
顾炎武则沉声道:“只要能助益朝廷,不复甲申之变,膻腥席卷中原,再怎么也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