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儿作为晚辈,再适合不过。”辽王轻声道:“您功劳甚大,也合该我来。”
“母妃早就惦记了这件事,她老人家关心的,我这个儿子自然得分忧。”
孙长舟摇摇头,被他搀扶入了城。
古北口的一众官吏,他只是微微颔首,并没有过多的言语。
作为朝廷重臣,封疆大吏,整个大明九成以上的人,他都不需要给好脸色看。
入了堡垒,才算是真正的踏入关内。
就这么一瞬间,孙长舟就感觉不一样。
风似乎都柔和了许多。
“这次辛苦你了。”
孙长舟笑道,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许多。
“孙儿乐意。”辽王忙道:“这次回京,外翁必将受重用呢!”
“我老了。”谁知道,孙长舟摇摇头,毫无避讳地说着:“年近花甲,草原的冷风吹了多年,骨头似乎都轻了许多。”
“人老了,就没什么野心了。”
对此,辽王还想再言语,但却识趣地住口了。
孙长舟在朝廷和地方任职,对于他这个藩王来说,是利大于弊的。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年他就将去就藩,西域那般荒凉之地,他心里真没底气。
他看着鬓角斑白,脸上满是皱纹的孙长舟,倒是体谅了他的身体。
在草原上待了如此之久,虽然大权在握,但其辛劳谁人能懂?
由于有孙长舟这样的老人,一行人回去的时候就耗费了两天时间。
而这时候,在北京,朝廷宣布以国子监祭酒傅知远为主考官,一干博士、司业、监丞,以及光禄寺等闲散老臣,担任同考官。
依旧贯彻着限制座师制度的方针。
而且按照惯例,这群人担任主考官、同考官后,到了年底后就提官一级,直接致仕养老。
内阁、八部再一次遗憾。
孙长舟想要觐见皇帝,但却被告知皇帝在地方巡查,而且还是在昌平。
这刚巧就是他回来路过的地方,简直是错过了。
昌平,一处皇庄中。
在北京城待了许久,朱谊汐又想起来民间事务,想要深切的了解百姓,就得考察。
微服私访是要不得的,也没有必要。
他这次出巡依旧在京畿附近溜达,文官们也就习惯了,只是嘱托一番安危就不管了。
离开了北京城,朱谊汐感觉自己就像是解开了一层层笨重的镣铐,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在外面他可以随心所欲,马战,野战,车战,根本就没有人敢来指责,也无人敢反对。
辽阔的平地,任由他奔走。
荒唐了一阵子,他倒是乏了,开始真切地做起事来。
眼前这座村落,只有百来户,依一座小河而居,有百来亩水浇地,三百来亩旱地,在整个北方也算是中规中矩。
不过,由于其临近皇庄,相较于其他村落,其更容易接受一些新鲜事物。
皇庄作为皇帝的触手,自然要贯彻其意志,一直作为农业的先锋。
例如玉米,番薯等,基本上都是由皇庄先推行,附近的百姓看到好处,才跟风而至。
就像是风车磨坊,在整个顺天府已经推行多年,基本上只要是有钱的士绅们,都会制造一个风车磨坊,这就导致着在整个北方开始开花,犹如草籽一般撒向普及。
北方的水资源很稀缺,这也就导致着对水力的利用很难普及,就算是省时省力的水磨,在整个顺天府也是稀缺资源。
在以往,人力脱壳才是主流。
所以在北方,是很难像南方百姓那样隔三差五的吃一顿细粮的,粗粮是主流地位。
甚至地主都比不上南方普通人那般好的饮食。
而风车磨坊则适应了北方缺水的环境,草原上的寒风是其最大的助力。
“老人家,村里番薯种的多吗?”
来到村里的土地上,春耕时间,谁也不得闲,就算是刚会走路的小孩,也穿着开裆裤拔草,捡石头。
村长四十七八岁,老态龙钟,发须皆白,脸上的褶皱耷拉着,老态毕现。
皇帝只比他小了几岁,站在一起,犹如两代人。
多年的养尊处优和下地劳作,显然是两码事。
“番薯种的百来亩,那玩意不挑地,就是吃起来烧心。”
老人陪着笑,他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是谁,但必然是大人物,得罪不得。
“我听说能制成粉呢!”
“那得花钱去磨,可不值当。”老人忙道:“麦子都用不及呢!”
朱谊汐一叹。
无论是石磨还是风车磨坊,其成本都是较高的。
普通百姓辛苦收获后,交税被剥削,卖粮被剥削,甚至粮食想要到嘴里,也得被磨坊剥削一层。
一个村落最值钱的除了土地外,怕就是磨盘了。
许多士绅控制农村,并不是仅仅依靠于土地,还有许多生产资料。
如磨坊,水车,耕牛,铁犁等等。
即使把所有的土地均分,但拥有生产资料的士绅也会迅速地掌控民间秩序,再次兼并土地。
就像是古代的那些农书,器械书,普通的农民哪里看得懂?就算是看懂了,哪有财力来做?
就算是最普通的石磨,普通的一块也要三五块银圆,普通人家根本就做不了。
所以,这些农书其根本就是为地主服务。
只有地主能看懂书,并且有钱做,然后利用先进的生产资料,控制乡村。
然后再通过地主,普及到乡村。
朱谊汐又逛了一圈,发觉村里种了许多甜菜,这让他欣喜不已。
村长才道,种这些是因为有人要收,一斤能得三文钱,所以大家就种了一些,毕竟就算不收了也能做菜吃。
“孩子们最喜欢吃这个,甜丝丝的,叫甜菜没错。”
村长感慨着,从怀中掏出了烟杆,瞅起了旱烟:“这年岁比以往强太多,税低了日子就好过,今年开春,村里又添了好几个小崽子……”
听着老人的唠叨,朱谊汐情绪也渐渐平静。
低田税,需要长期保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