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商人女干猾,征收不易,哪里有铁路那样坐着收钱容易?」
皇帝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然后又飞快的收敛:「太子说的不错。」
「齐王,你太贪了。」
「你以为,天底下的钱财,都要尽收内库,而置朝廷不顾吗?你要明白,内廷外廷俱为一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摸了摸儿子的脑袋,朱谊汐继续教子:
「况且,你不明白,每一里铁路的付出,都是极大的,如果要将全天下都修铁路,每百里,就得耗费二十万,千里就是两百万。」
「山区丘陵甚多,再考虑到奔走的马儿,维护等工作,更是需要地方的深入配合。」
说完,朱谊汐又转头,看向了太子:「太子有什么主意?」
太子闻言,微微一
怔。
「陛下,儿臣想了想,觉得应该把股份散出去,甚至让朝廷去主持时,也要把那些士绅们,纳入股份之中。」
「太子——」齐王惊呼。
皇帝摆摆手,让他继续说下去。
朱存渠松了口气,感受到皇帝的纵容,他大着胆子继续道:
「虽说自古以来,皇帝富有四海,号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实际上,前有贵族,门阀,豪强,今有士绅,都市与皇帝共天下。」
「所以,若想要朝廷长久,就需要继续与之共天下。」
「那你的意思,怎么分配?」朱谊汐鼓励道。
「儿臣的意思,首先要颁发谕旨,严禁天下私人建造铁轨,违者严惩不贷。
然后,就是让朝廷去主持铁轨,但户部的钱粮必然不足,在散去股份与地方的士绅,不仅不用耗费一分钱,就能让铁轨建成。」
「到时候,朝廷坐收其利,外廷富裕了,内帑自然也好过些。」
皇帝掀起了车帘。
皇家夏车其实是四面敞开,纱巾围着便于透风观景,随着丫鬟见机,把纱巾挽起,就见马车不远的大片田野。
庄稼和杂草一起疯长,农人成群下田用锄除草,有些躲避不及,都诚恐诚惶跪倒在路边,不停磕首。
这些庶民褴褛的衣衫和麻木面孔让他想起电视剧的场面。
虽然他可以毫不犹豫的说,终止了明末战乱,这是皇帝最大的功勋,同样,对于底层百姓来说,温饱问题还彻底未解决。
毕竟和平,只是让人不会那么容易的死去罢了。
有些话虽然残酷,但却不得不说:
法律,是统治阶级维护利益的铁笼。
前秦,王权与贵族共天下。
两汉魏晋南北朝,皇权与门阀共天下,所以法律是服务于门阀的。
唐宋之后,士绅阶级崛起,法律就是为士绅和王权服务。
例如,肯定地方族权,宗族的司法,朝廷几乎不干涉。
所以,那些推崇法家,鄙视儒家的人,如果真正意义上的让法家依法治国,不亚于作官僚士绅的爪牙。
太子口齿清晰,话里话外,就没有普通人一丝的身影。
什么方便百姓出行,解决交通困难等,都没有,只有利益,关于士绅的利益。
这样的考虑,固然是没错的。
但,现实就有些太过于冰冷。
「太子,做事和说话,是要分开来讲。」
皇帝的口吻较为严肃:「你要学那些文人,做事的时候要谈利益,但说出来的时候,就要粉饰道德。」
「铁轨建成,让百姓父子兄弟团聚,这就是朝廷的初衷,你明白吗?」
「儿臣明白了。」太子忙点头,恍然大悟。
齐王见气氛严肃,立马笑道:「父皇,在儿臣看来,钱财倒是其次,关键在于能够千里转运兵马。」
「其人必将铁轨扒开,转运不易。」太子叹道。
「但总比走官道强吧!」
「齐王说的在理。」皇帝笑道:「铁轨虽然容易扒开,但顶多是一段,而非全部,走到最近一点即可。」
这时候,父子三人又谈论起来了民间的故事,气氛和谐了许多。
但朱谊汐却心中做起了决断。
禁止私人营造铁轨,那么就是为了垄断权力。
然后,皇帝和朝廷将主持分配。
将铁轨的利益最大化,莫过于将其与大量的贵族、官僚,士绅联合,获得海量的资金扩建。
这样一来,政毁人亡必然是
不存在的,同时也会让铁路彻底的普及开来。
中途,马车停了下来。
皇帝下车,齐王和太子自然同下。
车辆并不是朝着直线行进,而是绕了一圈,在附近的村落转悠着,但基本上不离开官道三十里。
茅草屋,布衣短衫,男女老少,相貌虽然不一,但多以黝黑示人,与北京城中的白皙百姓,可谓是天壤之别。
随便一处村落,最为宽大的,莫过于祠堂了。
宗祠文化的根深蒂固。
太子和齐王沉默着,浏览完了一座又一座的村落,心情沉重。
可以想象,几乎九成的百姓,都挣扎在温饱线上,甚至有了一家只有一件棉衣棉裤,谁出门谁穿。
不过感到欣慰的是,最近几年都没有饿死人的。
问其原因,族老张着无有几颗牙的嘴巴,笑道:「因为有那个红薯来着,我们把它叫做地瓜。」
「山坡地都能种,屋前屋后也成,不需要多麻烦,一年就能收个几百斤,晒成干就能吃了一年半载了。」
「那为什么不磨成粉呢?」太子忍不住道:「听说红薯粉更能存,而且也能卖上价钱。」
「磨坊的驴,可是留给麦子的,如果让地瓜都磨了,可不得让驴累死哦!」
老人摆摆手道:「穷人家,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用磨的钱可贵着呢!」
说到这里,老人忽然苦涩道:「以前村里的妇人,还能织布去市集卖,如今听说有种天津布,比咱织的布还便宜,没人买了……」
重新回到了官道,太子和齐王先陷入思绪中。
民间疾苦,说的容易,但骤然见到,就让人难以接受了。
家徒四壁,衣衫褴褛,这都是书本照入现实。
朱谊汐倒是没什么,他看多了,带两个儿子来就是为见此:
「京畿都是如此,可以想象,边疆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