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峭春寒冻煞了民间百姓,刚转暖不久,春耕就继续开始。
通州则不一样。
作为北京城东边的门户,这里水流交汇,商贾云集,尤其是铁轨马车的经过,让这里愈发的热闹起来。
当然了,决定一切的要素,莫过于经济。
这里是大明太仓所在,天南海北的粮食都要在通州集结、囤积,然后再慢慢运输到北京城,供给军队和百官。
也正是因为如此,形成了一条以太仓为中心的产业链。
买粮,售粮,租车,客栈等等,丰富异常。
而京营的四大营,也在此驻扎一营,数万人的驻扎吃食,让整个通州的经济愈发的繁荣起来。
赵二孬则挑着一担萝卜,晃悠悠地来到军营附近的集镇,找了一处地界,随便拿着一块木桩,就直接坐下。
此时天只是微微发亮,但耳边已经传来了军号声,这是起床号。
他明白,生意快上门了。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数百名伙夫,就急忙出了营寨,开始采购菜肴。
在军营附近多年,对于军中的一些状况,他已经了然于胸。
例如,京营的伙食,除了大米外,其余的酒肉蔬菜,盐、醋等,都要自行采购。
而其中,每一队,则拥有自己的队部,三五人的伙夫,负责一队百人的伙食,可谓是辛苦异常。
正是因为自主制,军中规定了伙食标准:
每队百人,每月伙食为一百块钱。
平均按一队一百一十人算,人均每月四毫,即八百文。
每天就是二十五文左右,极为富余了。
毕竟伙食的大头粮食,则是由军队不限量提供。
每个队标准差不多,但伙食不一样。
同样,伙夫们也拥有着自己熟门熟路的菜贩,入了市场之后,反而不急不缓的寻找起来。
赵二孬很快就看到了熟络人。
一个胖子。
“包菜十颗,青菜十斤,萝卜三十斤……”
“另外我还给你带了十斤肉。”
胖子抬头,翻起白眼:“年都快过去了,你别告诉我是杀年猪?”
“野猪肉。”赵二孬憨憨笑道:“村里刚打的野猪,我买了一些,就不想着改善伙食。”
“野猪肉是另添的,肉也不肥,太硬了,每斤算你十文吧!”
说着,不由分说地掏出钱包,数出三块银圆,然后又加了一块银毫:“还缺100文,明天补上。”
“好嘞!”赵二孬爽快的应下,然后赶着驴车,带着伙夫晃悠悠地走向军营,入了伙房中。
卸下菜果后,其才满意地点头:“不错,个个圆滚滚,没几个烂的。”
“那是,我赵二孬是军属,岂能蒙骗咱们京营兄弟?”
“对了,忘了问你了,你儿子在京营哪个大营?”
听这话,赵二孬仰起头,仿佛练过了许多遍一般,腔调直往上:“西山大营。如今是什长了。”
“嘿,这要是进一步,那就是队正,右士衔,领两份饷钱了。”
伙夫们纷纷投以羡慕的目光。
炫耀了好一阵,赵二孬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家中。
谁知,家中炊烟鸟鸟,不知不觉竟然飘来了酒香。
“你这婆娘,我不在煮什么肉菜?”
赵二孬忙喊道:“老大,这酒可是我存的好多年的,怎么就拿出宴客了?”
而跨了门槛
,他惊喜莫名。
“我儿,你怎么回来了?”
“爹!”赵良辰露出了笑脸,他目光看向了畏畏缩缩的大哥,不由道:“我让开酒的。”
“今个可是有什么好事?”
赵二孬眯着眼睛:“还不到你的旬假就回来,定然是有什么好事了。”
“爹,我昨个升到了队正了。”
“那可是大好事!”
赵二孬的脸上皱纹瞬间展开,如同一朵盛开的菊花,迸发出肉眼可见的欢愉。
“我听说你们军中颁布了什么新的条例,能当什么都尉了,见县官都不用拜呢!”
“以我儿的本事,必然能够光宗耀祖,得到这个都尉。”
“爹,我要去安南了——”忽然,赵良辰露出了一丝苦笑。
“安南,那是什么鬼地方?”
赵二孬愣住了,但是看着儿子的脸色,这必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就在离京城几千里外的地方,儿子这次被选中,官升一级后,就去安南打仗了。”
“哐啷——”
这时候,捧着菜的娘忽然大摔了陶碗,满满的菜肴直接落在地上,整个房间的气氛瞬间陷入了诡异的沉寂。
“儿呀,你才20岁,连婆娘都没有,这要是上了战场该怎么办?”
老娘哭得稀里哗啦。
一旁的大嫂则收拾着菜,连忙在地上拾缀起,拿去用清水洗了洗,又呈上来。
听得老娘言语,又瞅见大嫂弯腰直下的浑圆,赵良辰不由得一硬,尴尬不已。
“行了,别哭了。”
赵二孬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大儿子,道:“你大哥也是不中用的,结了三年的婚,还没有一子一女。”
“你要是没了,我们老赵家的香火怕是真的要断了。”
“爹,没办法,这是朝廷的军命,违背的人可是没有好结果的。”
“那么急,给你娶媳妇儿都没有时间了。”老娘哭嘁嘁地说着:“我的儿啊,你怎么那么命苦……”
而赵二孬独自叹气,看了一眼畏畏缩缩的大儿子夫妻,他摇了摇头。
这一晚饭,自然吃的是没滋没味。
但到底是穷苦人家,舍不得浪费,一切都强制性的进了肚子。
赵良辰躺在隔间,心里头也不是个滋味。
虽然他有一个好名字,但这不过是老爹花了十个大子,从算命先生处求来的,但唯有进了军中,才开始识字。
可惜当兵数年,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连个子嗣都没有,实在是难受。
辗转难眠,窗外的月亮明晃晃的,让他的心透亮。
这时,忽然大门被打开,一个略显纤细的身影入了窗前,然后就在他的眼前自顾自的脱下衣裳,如同一只白羊一般,滚入被中。
“大嫂?”
赵良辰惊了。
“二叔,莫要声张——”
女人的话,犹如蚊吟,浑身散发着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