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冷暖,各自相知。
曾经车马喧哗的一个义国公府,如今已然门前寥寥,犹如秋后的落叶,华丽而无人在乎。
对于朝廷来说,杀鸡骇猴,以义国公府来震慑其余的勋贵,是在合适不过的事情了。
到对于尤世威来,这就极其不公平了。
但没办法,他年龄大了。
七十好几,心有余而力不足。
说白了就是个纸老虎,最适合了。
冷落的门庭,让其长子尤成栋格外的不适应。
“爹,你就怎么不在意?”
四十来岁的尤成栋也是武将出身,但却相较平庸,并无其父的悍勇,此时忧心忡忡地转着圈。
“在意?能干嘛?”尤世威沉声道:“皇帝的心思,谁敢违背?”
这话,让尤成栋大为失望,他也不在走动,直接一屁股弹瘫坐下来,脸上写满了无奈。
“你的心思我明白,不外乎想要继承我的地位,在都督府中任职,没那么容易混过去。”
尤世威沉声道。
父子二人在这说着话,忽然就有下人禀告,三爷来了。
尤世威不动声色,尤成栋则大喜过望,忙不迭迎了过去:“三叔,你总算是来了。”
“怎么?”尤世禄闻言则一笑:“堂堂义国公府,还会被这区区小事击倒?”
尤世禄在东北立功,名列伯爵,虽然相较于义国公府来说声势差了些,但架不住一门两爵,互相成全下,勋贵中谁人不服?
尤成栋松了口气,但仍旧不服道:“我爹的都督府差遣没了,只有一个有名无实的后军都督府由都督,根本就说不上话了。”
“朝廷这样做,是不是卸磨杀驴?”
听得这话,尤世威腾的一下站起,宽大的手掌直接扑其右脸,很快其脸颊就以肉眼可见的鼓起血红掌印。
尤成栋难以置信。
尤世威沉声且严厉地说道:“朝廷可是伱这个孺子能够议论的?”
虽说言语的是朝廷,到实际却指的是皇帝。
在如今的大明,绍武皇帝开疆扩土,战事连连不绝,对于大名百姓来说,这是一件非常荣耀的事情。
同时,皇帝的威望也一时无两,即使是内阁也无法抵挡。
到了这个时候,谁敢放肆?
尤世威尤其是谨慎,他明白东厂和锦衣卫的厉害之处。
“爹——”尤成栋委屈巴巴,宛若四十岁的孩子。
“兄长打得没错,这是给你长记性。”尤世禄沉声,满脸赞同:“我尤家是军户出身,一身荣辱在皇帝,容不得半分的,埋怨也不行……”
“你日后是要继承爵位的,世袭的爵位就得小心谨慎,尤其是要明白,官位算个屁?”
尤世威不屑道:“老子只要还是公爵,那就是超品,就算是阁老见了,也得拱手作揖。”
“你要明白,官只是一时的,爵位才是永久的。”
尤成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尤世威兄弟二人这才放下了严肃表情。
这时候,忽然传来消息,是任丘子朱静前来探望。
三人互相望望了,尤成栋立马起身就要相迎,但尤世威则按下了他:“我亲自去迎接。”
尤世禄赞同道:“我们一起去吧!”
“别看人家是子爵,但却非同一般。”
能一般吗?
事实上,在皇帝没有结婚,有子嗣之前,私底下承认的继承人,就是朱静。
这是大家公认的事实。
没办法,在这种战乱的时候,必须要拥有一个继承人,带领大家继续努力。
朱静就盖上了半养子的身份。
待到建立新朝,朱静备受恩宠,如今不过二十七八,就已经受得子爵,帝后皆爱之。
一应的赏赐,为群臣之首。
大婚之日,帝后皆临,可谓是震惊全朝。
相传,若非顾及同姓身份,一个公主必定是嫁给其子的。
原本皇帝是准备让其去西北立下功勋的,但其却不肯从之,认为自己资历尚浅,不足以担当重任。
但朝野都明白,接下来,这位不是皇子胜似皇子的朱静,将会迎来立功的机会,甚至封王也有可能。
果然,三人整整齐齐的迎接,朱静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下巴上的胡须一颤一颤的,显得很是激动:
“怎敢如此,羞煞朱静了——”
四人相谈甚欢,一个迎逢,一个亲近,关系很快就熟络起来。
“虽然军政司之事,影响到了国公,但您莫要计较,这些都是文人的把戏。”
朱静轻声说着,一些看起来颇为大逆不道的话,在他的嘴边不断蹦出:“陛下也没法子,建国十来年,就有了大案,文人紧追不舍,吏部都快垮了一半了。”
“若不是有朱尚书撑着,吏部难逃一劫。”
这话,几人是赞同的。
但同时,他们心中也是颇为嫉妒。
同样是被牵连,尤世威直接贬官,而朱谋则安然无恙,甚至在官场上的运道更加炙热。
这种区别对待,怎能不让难受?
但没办法,人心都是肉长的,甚至对于贵族们来说,养了一头阿猫阿狗,都比人命值钱。
“义国公也莫要担忧,官职虽然没了,但只要爵位还在,如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
眼见三人依旧愤怒难平,朱静也不啰嗦,直接用起了恐吓的招数:
“在这场卖官的案起时,甚至督察院有人建议,效仿洪武四大案,大范围的牵连,刷新吏治呢?”
“陛下念及功勋,心怀旧情,故而就放弃此事。”
闻听此话,几人大惊失色。
无论是胡惟庸案,还是蓝玉案,都是牵连数万人的大案,能够直接吓死人。
不过尤世威还是比较冷静的,他明白这是纯粹的恐吓而已,根本就不算什么。
皇帝十几年来一直以仁义示人,根本就不可能行这种太祖之事。
朱静最后补充道:“当然,这是小道消息,不足为凭。”
“文人真是歹毒啊!”尤世禄顺着话头说道。
一旁的尤成栋则愤恨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