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叹了口气。
只要贫富差距还在,这世间就少不了奴隶。
就像是土地兼并,怎么也制止不了。
至于把所有的私田变公田,这就像把二十一世纪所以的商品房变公房,但凡有点资产的,谁愿意为别人奋斗?
合着努力的大半生,给朝廷打工?
这样一样,朱谊汐打了个冷颤,太恐怖了。
见到皇帝如此的模样,阎崇信以为其灰心,有些心中不忍,他开口道:“蓄奴虽然制止不了,但可阻碍一二。”
“哦?”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
阎崇信挺起胸膛,心中荡漾着几分骄傲,他昂首道:“蓄奴你情我愿,但奴仆也是民户,无故弑杀,殴打,欺凌等,也应当如同民户一般。”
“杀人者死,打人者伤——”吕大器忍不住惊出声来。
“没错。”阎崇信见到皇帝脸上露出了笑容,立马就高兴起来。
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博取皇帝欢心,这是他这段时间主要做的事。
谁让次辅张慎言年纪大了呢?
张慎言虽然老而弥坚,但架不住年龄的摧残,如今他已经七十有六。
虽然皇帝万分的不舍,但致仕也就没几个月了。
张慎言一走,他就有极大的可能上位。
但同时,一旁的吕大器也可能爬上。
而皇帝因为制衡的原因,更有可能从八部中提拔一位上来,越过他成为次辅,这就让其急于表现了。
“大明律规定,无故杀奴罪不过徒一年半,杖七十,而往往主家会寻觅个理由,塞一些金银给衙门,就免受处罚。”
阎崇信高声道:“只要杀人者死罪,我想不会有多少人家会再愿意蓄奴了。”
大明律对杀人案很严厉,致人死亡处斩,伤人未死,绞刑;谋而未动,徒三年,杖一百。
而且在明朝,“骂人“,也被禁止,称为“骂詈”罪。
“骂詈”罪属于《刑律》篇,八条,轻者赔钱,杖刑,重则判处绞刑。
而读书人的特权之一,就是免除“骂詈”,可以随便的喷人。
极端一点的,秀才可以骂你,你不能骂秀才。
所以明朝的廷杖,相较于大明律来说,属于轻罪,皇帝算是够仁慈的了。
骂皇帝在秦汉,就“当死”“弃市”,唐朝,骂皇帝叫指斥乘舆,属于十恶不赦,也是极大的罪名。
如果把奴仆当作民人,按照大明律来说,你买一个奴仆过来,打不得,骂不得,一不小心还会成为被告。
要是碰到一个认真的官员,那就倒霉了。
奴仆打骂不得,还不得杀,那不是买了个祖宗?
赵舒、张慎言、吕大器三人心中破口大骂,但脸上却不显露出分毫。
朱谊汐来了兴致,听得骂詈罪时,更是拍手叫好:“甚好,极好,太好。”
说着,他叹了口气:“若是天下官吏,遵从大明律法,哪里还有什么李自成张献忠的事?”
“陛下圣明——”阎崇信拱手道:“自嘉靖以来,朝廷法令废驰,奴仆鲜衣怒马,商贾满身罗衣,大明律视若无物。”
“以至于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道德沦丧,见利忘义,民间不尊道德高上者,而崇富甲一方者。”
“好了好了好了——”
见到阎崇信起劲了,朱谊汐连忙制止。
大明律这玩意,有的地方很好,有的地方不合时宜,他可不想全盘恢复到洪武年间。
这不现实,也不可能。
不过,大明律也是该变一变了。
时过境迁,不变不行啊。
这要是完全的依法治国,整个天下有钱人,有一个算一个的,都要被关进监狱。
毕竟听说在江南,有些人甚至穿黄衣紫衣,由此可见律法废驰到什么地步。
“陛下,臣以为,光是律法还不够。”
吕大器不服了,他也硬着头皮说道:“蓄奴者,应该多缴纳钱财,如此一来,才能真正的杜绝蓄奴,让人望之却步。”
“好,就这么去办吧!两件事一起。”
朱谊汐面带欣赏之色:“内阁草拟诏书,择日颁布天下。”
阎崇信瞥了一眼吕大器,心中不屑,就这还跟我斗?晚了。
看着皇帝面带笑容,阎崇信心中放心了些。
接下来几日,阎崇信特立独行,一改往日附和赵舒的日常,时不时的挑刺,反驳,可谓是一扫内阁的平静。
这下,就算是再粗枝大叶的人也明白,内阁要出变故了。
一些政治敏感的人早就明白,阎崇信争得是次辅的位置。
于是,有关系,有门路的,纷纷开始投注。
有的人去阎府,有的王府。
其王府,就是户部尚书王应熊。
王应熊在四川投靠当时的皇帝,输送了大量的钱粮兵马,可谓是劳苦功高。
在当时可是名义上,文臣官职第一的位置。
如今从吏部尚书转到户部尚书,他的年纪也逐渐高达六十五岁。
显然,许多人对其寄予厚望。
毕竟在资历上来讲,他跟阎崇信不相上下,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更高于其人。
对此,赵舒则沉默以视,坐看两人的表演。
这一日,阎崇信则来拜访工部尚书朱谋。
内阁,八部中,朱谋的资历最深,而且还是宗室出身,之前一直屈居于各部,只是因为年龄的缘故。
在皇帝登基的时候,他不过三十五岁罢了,而到如今,他也不过四十二岁。
所以内阁还轮不到他。
而这也是阎崇信前来求援的原因。
“你我素来亲近。”阎崇信看着钓鱼的朱谋,忍不住道:“关系也不浅。”
“贤弟,你觉得我能上去吗?”
“你呀?”朱谋闻言,摇摇头,叹道:“太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