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六,早上起来,吃了爸爸做的早餐,爸爸让贾勇陪着妈妈下楼散散步。平时爸爸怎么说,妈妈也懒得动,现在儿子回来了,妈妈打起精神,让贾勇搀扶着下了楼。
楼下的家属区里,本来有一个挺不错的大花园,还有一个游泳池。这两年,厂子里的效益不好,为了留住年轻员工,厂里填平了游泳池,占用了一部分花园,盖了几栋家属楼,解决年轻员工的住房问题。原来很不错的花园现在变成了一个花坛,已经小得不能再小了。
贾勇带着妈妈穿过马路,来到厂区。厂区是北京市花园单位,当年由苏联专家规划,厂区里的树木都是几十年前栽种的。一般情况下,家属是不允许进厂区的,因为贾勇爸爸的住房面积不够,在厂区的单身宿舍楼里有一间补差的房子,所以有出入厂区的便利。
贾勇挽着妈妈在厂区里的林荫大道上散步。妈妈一边走,一边轻轻拍着贾勇的手说:“儿子啊,妈妈是得了你的计了。妈妈做手术的时候,你把自己的股票都卖了。”
贾勇是九一年上的大学。学年结束的时候,贾勇得到了一千元奖学金。用这笔奖学金,贾勇借同学哥哥的股票账户炒股票。九四年妈妈得病的时候,当初一千元买的股票已经涨到将近三千元了。妈妈上手术台的那天,贾勇把股票卖了。把钱交给爸爸,让他给妈妈看病用。
贾勇说:“那才有多少钱啊,没多少,就两千块钱而已,管不了什么用的。您别放在心上。”
妈妈说:“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是你的一片心意。这回发了奖金,你又都给了爸爸妈妈,身边也没有留一些。妈妈觉得拖累你了。”
贾勇说:“没有啊。咱们回北京这几年,爸爸厂子效益不好,您从企业调到学校,收入比爸爸还高,支撑了我们一家人的生活。您的病也是为我们累出来的。我没有能力也就算了,但凡有一点儿能力,没有不尽力的道理。”
妈妈叹了一口气说:“你爸爸也很不容易。我们俩支援三线建设,你爸爸离开了大上海,我也是从北京去的,我们奉献了一辈子,不想让我们的孩子也窝在大山里。为了能调回北京,你爸爸没少吃苦。
“在上海的时候,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你爷爷收入又高,家里人都宠着他,有什么好吃的都尽着他。上了清华,不仅没有留在大城市,反而进了山沟,吃的是高粱米饭和土豆白菜,连个肉腥都见不着。这对一个从小在上海生活的人来说就是受罪。可他从来没有抱怨过。
“我这一病,你爸爸的压力大了。经济上有压力,精神上的压力更大,我看见他背着我偷偷摸眼泪。我们结婚这二十多年,我哪儿见他哭过啊。我看着心疼。
“最近厂子里在调整领导班子,考虑让他当一把手,他不太愿意接。当一把手,工作压力肯定大,现在这种情况下,要照顾这么两千来人的吃喝,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但这里面也有想多腾出一些时间照顾我的意思。
“你爸爸向组织申请在集团内部调动到二线部门,这样可以有更多的时间照顾我。哎,有什么别有病,没什么别没钱。我这一病把全家的生活节奏都打乱了。”
贾勇说:“您的病没有那么严重,别太担心,要往宽处想啊。”
妈妈说:“得了这种病,太受罪了。要不是想多陪你们几年,死的心都有。”
贾勇说:“就是为了我们,您也得坚持住。”
妈妈说:“我坚持。我还得看着我儿子结婚成家呢。最近有没有谈女朋友?”
贾勇说:“没有,刚工作,还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