旎啸深知此行暗流涌动,常大人背后定有未明势力窥探,对己之身份乃至骆风雁与仆从皆存疑虑。他心中警铃大作,言行举止间更加谨慎,生怕一丝不慎,便泄露了身份,以至功亏一篑。
不过半日光景,三条巨船已破浪而出,扬州城影渐远,唯余邗沟之水,引领着它们一路北上,船行未歇。
旎啸独立于船头,目光却未及那两岸风光,心中盘算着水路之便虽速,却也带来了新的难题。
若那田顺与齐巧从数日之后方至,自己与骆风雁一旦踏入山东地界,如何能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等待他们?青州之行,去则恐身份败露,魏府小姐慧眼如炬;不去,则更引人猜疑。更何况,如那魏府小姐辨不出真身,哪能做得‘李代桃僵’之事?
只是这船上,常家两兄弟如影随形,不时前来攀谈,使得旎啸脱身不得,更别提深夜下船寻觅梅花山庄弟子共商对策。这江淮之地,茫茫人海,何处寻觅同门踪迹?又怎能轻易暴露行踪,召唤山庄弟子前来?
夜幕低垂,星河璀璨,月华如练,铺洒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之上,美得令人心醉。
旎啸终于寻得片刻宁静,与骆风雁漫步至船尾,二人主仆装扮,船上众人皆知,田公子身旁有位清秀书童,形影不离。
骆风雁轻声细语,环顾四周,确认无人近前后,方才问道:“他们都睡了么?”
旎啸轻轻摇头,目光掠过暗处,似有窥探之眼。他顺势揽过骆风雁肩头,二人佯装赏月。
骆风雁心中明了,旎啸正为脱身之事焦头烂额。
前方淮阴驿已近,过淮安府便是黄河之险,继而转入会通河,直达京师顺天府。而田顺与齐巧从需在淮安府至山东东昌府聊城之间完成身份调换,如今船行迅速,四人如何能在预定之地会合,成了棘手难题。
她深知乘船之速已打乱计划,更忧虑田顺二人对此一无所知。四人如何能在茫茫人海中碰面,再悄无声息地换回身份?
骆风雁虽心中焦急,却未言于口,只是默默转身,凝视着那紧随其后的两艘大船。她深知,那船上所载,除却洪林太监的丝绸与特产外,更有常敏才大人的诸多金银财物。
旎啸虽未提及这位常大人,但她心中对其官场钻营、权谋之术颇为不屑,暗道此等官吏,实乃她所鄙夷之徒。
她深知大明官场风气,如常大人这般人物,比比皆是,那满船货物,金银财宝与地方特产琳琅满目,皆是沿途官员献给洪公公的厚礼。名义上是进献郑贵妃,实则洪公公亦是中饱私囊,好不快活。
骆风雁心念一转,忽忆起北地白莲余孽猖獗,黄河泛滥,百姓苦不堪言,江湖中英雄豪杰频出,却未曾想这船队竟能安然无恙,未遭绿林好汉光顾,不禁哑然失笑。
转念她又是一想,这虽非官船,但有常大人这位四品官员及数十精锐护卫,加之洪公公乃郑贵妃心腹,何人敢轻易捋其虎须?
她轻叹一声,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无从说起,只觉世事纷扰,难以言喻。
旎啸见状,正欲询问,忽见岸边数十丈外有影影绰绰,心中一动,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知是脱身良机已至。
他向骆风雁递去一个眼神,二人随即佯装困倦,相携步入船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