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昤双轻轻点头,没有丝毫犹豫,随手将屋门轻轻合上,那门扉关闭的声音在静谧的夜晚中显得格外清晰。
她跟随着忠伯的步伐,缓缓下楼,每一步都显得那么从容不迫。
二人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了庄园深处的一个幽静角落。
这里有一座精巧的假山,假山之后隐藏着一个池塘,月光如银,倾泻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宛如无数颗星辰在轻轻摇曳。
偶尔,一两条小鱼跃出水面,划出一道道银色的弧线,又迅速沉入水底,激起一圈圈细腻的涟漪。
柳昤双信步走向池塘边的一座小亭,那亭子古朴而雅致,她走到石凳前优雅地坐下,姿态中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高贵与从容。
忠伯则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最终站在了她的身侧。
周围的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变得凝重起来,连风都屏住了呼吸。
然而,柳昤双却并未被这份凝重所影响,她转过头,以一种轻松而自然的语气对忠伯说道:
“好啦,忠爷爷,这里四下无人,您老坐下慢慢说吧。”
忠伯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他缓缓走到石桌旁,动作中透着一股岁月沉淀的从容与沉稳。
坐下后,他直视着柳昤双的眼睛,开门见山地问道:
“丫头,你跟老头子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上那徐莫了?”
这句话如同一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在柳昤双的心湖中激起了层层波澜。
本来还觉压抑可突然听到如此问话,耳稍立马染起绯红。语态倒是镇定无比,只不过那心中小小的慌乱还是透了出来
“哪…哪有。忠爷爷,莫要打趣昤双啦。我只是把他当大哥而已,您也知道,家里闷得很,除了兰儿都没什么人跟我说话。兰儿还小,有些事情她不知道的。我就是跟徐…徐大哥聊聊天嘛。”
柳昤双话语镇定,思路清晰,只可惜忠伯人老成精,又是看着她长大的如何不知道柳昤双此刻不过是以理藏心罢了。
忠伯摇了摇头,脸上每条皱纹都带起了愁苦
“丫头啊,你和你爹都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老头子跟着你爷爷一辈子了,你爹我放心的很,倒是你这丫头性子又倔,脑子还灵光。”
“跟老爷年轻的时候一个模样。”
说着忠伯的眼神中带起了丝丝追忆之色。柳昤双皱着眉头,有些担忧的问道
“忠爷爷?到底怎么了?”
“唉!”
话语未起声先叹,只叹半点不由人。
忠伯看着柳昤双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爹给你定亲了。”
…………………
沉默,小小的亭子里,只剩下了一片安静,只有两旁虫鸣和叶子飞漱的响声。
半晌
柳昤双的语气平静无波,好像与她无关一样
“哦,如此,是我这未来夫婿是哪家公子啊?”
忠伯看着柳昤双那碧玉无瑕的脸,此刻真是如“碧玉雕”一般生冷孤远,却不失任何礼节。
忠伯再叹一声随后说道
“是高家高知府的长子,高素安公子。”
柳昤双依旧波澜不惊,听到了这话只是眼神微微一沉,口中清冷的说道
“哦,原来如此。”
忠伯见到柳昤双如此,心中当真是在滴血似的心疼,二人虽名为主仆,可多年了他早就将这丫头当做孙女般宠爱,可如今却………
唉!
可有些话又不能不说,于是忠伯平稳了一下心态,对着柳昤双解释道
“高素安公子,我今天见了,文武双全,仪表堂堂,而且品行不错。咱们柳家和高家多年交好,丫头你也到了岁数,高大人真心前来求亲,要不丫头你抽个空见见高公子?”
柳昤双充耳不闻对着忠伯平静的说道
“日子定了吗,什么时候成亲?”
忠伯见此,所有话语都堵在了喉咙之中,只是缓缓的说道
“一月之后,六月十五。”
柳昤双点点头,站起身来。此刻对于忠伯她端正的行礼,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说道
“忠伯,既如此。那就按照日子来吧,成亲前,我于高公子不便相见了。请告诉爹爹,昤双听从安排。”
随后也不管忠伯的反应,自顾自朝着阁楼走去。
只留下了形单影只的老人家身子显得有些佝偻,忠伯苦笑着说道
“丫头唉,对不起啦,这次爷爷帮不了你了。”
………………
就在柳昤双和忠伯在亭子中说话的同时,一个下人叩开了莫潇的房门。
莫潇拿着剑将房门打开,只见面前站着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小厮,他先是躬身行礼,手中奉上一个红贴。
“徐护卫!”
“小哥?你这是?”
莫潇下意识的接过红贴却没有打开,朝着小厮问道。
小厮恭恭敬敬的说道
“老爷命小的传话,下月十五,大小姐出嫁。请徐护卫在这一月中尽心值守,护佑大小姐安全。待到大喜之后,自有大礼奉上。”
莫潇脑海中宛如一个晴天霹雳炸开,口中干涩无比,就连手上拿着那烫金的喜帖都开始颤抖起来。
这时小厮继续说道
“这次大小姐与高家大公子喜结连理是大事,到时候全城的人都会知道,望徐护卫可以尽心尽力,保证大小姐和未来姑爷的安全。”
“对了,老爷还说,切记珍重!”
“小的告退。”
莫潇此刻脑海中一片空白,他就半倚靠着门,手中拿着喜帖不知所措,就连小厮什么时候走的他都全然不知。
“大小姐?成……成亲?”
一股莫名的心痛涌上心头,好似被人生生的剥去一块。原本温暖的春风环绕,下一息便被人揣入了冰窖一般。
“昤双?是昤双要和他人成亲了?”
“为什么?她不能啊!她明明……”
此刻莫潇的脑海中全然凌乱无比,似一团浆糊一般。他缓了很久,终于强撑着站直身子,浑身明明无伤无痛,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还有所有思维。
“为何啊,他娘的!贼老天,老子踏入江湖惹你妈的了!为什么要夺走我的所有东西!”
“去你妈的!”
他逼迫着自己去想,去思考,可无论如何推动,眼前却只有柳昤双的影子,挥之不去。
“对了!酒!”
莫潇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拿起腰间的酒壶 将里面还剩下半壶的竹叶青全部灌入了喉咙。
火辣辣的疼,都快要疼哭了,莫潇的右眼一滴泪花泛起,或许是门前的风太大了。
他忽然胸中泛起一片浪花,转而变成惊涛骇浪,直接推着莫潇朝着门外奔出。
他踉跄着步伐,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了无形的刀刃之上,疼痛与慌乱交织,连平日里得心应手的真气都忘却了如何调动。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飞速奔向那扇房间!
“砰!砰!砰!”
急促而沉重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夜晚中回响,如同他此刻杂乱无章的心跳,却只能换来一片死寂的回应。
莫潇猛地回头,望向那灯火阑珊、祥和安宁的庄园,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与恐惧悄然爬上心头。
他不再犹豫,一个腾跃,身形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疾掠而下,穿越过层层夜色与光影。
在这急速下落的过程中,与柳昤双共度的点点滴滴如同潺潺流水,清晰而又不可触及地划过他的眼前,带着一股淡淡的忧伤与不舍,如同下落的风,轻柔却带着刺骨的凉意。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扬起的沙尘,莫潇狼狈地摔倒在地,左腿与左肩传来一阵剧痛,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同时扎刺。
但他无暇顾及这些,强忍着疼痛,迅速运功于掌,轻轻一挥,顿时,周围的沙尘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纷纷消散于无形之中,露出他那张焦急而无措的脸庞。
莫潇此刻宛如一个迷路的幼童一般,茫然而焦急的环视着周围,想要找到柳昤双。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踏入江湖以来,憧憬、狂妄、朋友、尊严、就连命都差点丢了。
可现在他只想要立刻见到她!见到或许还能抓住!
终于环视两圈之后,一个身影慢慢的从假山的方向走来。
莫潇看的真切,那身影就柳昤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