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堰开要出公差,不在家。
而在宜修和顾廷煜联手操作下显得格外瘦弱的顾廷烨此时也不在家——他早几日就被顾廷煜借着祈福的名头,送到京郊的寺庙里去了。
老旧的木门“吱呀”响起的时候,宜修就从梦里惊醒了。
颀长的人影慢条斯理地走到她的床前,那道熟悉又黏腻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真叫人恶心。
屋里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可宜修对于来人是谁,心里却清楚得很。
“你来干什么?”
她开口询问,语调平静的没有丁点起伏。
啊,是的,她早就猜到了,而他也知道她猜到了。
“姨母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嫁进来这么多年,你还是没有孩子吗?”
“呵……毕竟我又不是悖逆人伦的畜生,又怎么会想得到,居然真的有人会给自己的亲生父亲下药呢?”
闻言,隐没在阴影里的顾廷煜没忍住笑出了声,他坐在床沿上,闲适得仿佛就置身在自己的房间里。
“父亲生不了,对姨母来说,就已经没有用了。不是吗?”
“……说下去。”
“我自然是活不了多久的,可姨母应当也不想便宜了顾廷烨那个狼崽子,又或者是四房五房那些贪得无厌的人吧?”
窗外忽地打起了一道霹雳,仿佛老天的怒号。
刺眼的亮光落在顾廷煜的面庞上,一闪而过,又迅速消隐,只是那双眼里的光彩亮得惊人,在宜修看过去的瞬间,便迸发出了炽热而灼烈的火光。
“姨母,你想要个孩子。”
“除了我,你没有别的选择。”
……
池塘里的蛙声如鼓,疾风骤雨落在芭蕉叶上,迅疾又猛烈。
心跳如擂,窗外是大雨和雷声缠绵,不知名的情愫在心里猛长,轰轰烈烈。
一片漆黑里,女人的呜咽声被彻底淹没在了这场久久不曾停歇的大雨中。
从初见时便开始网罗的蛛丝,到底还是落了下来。
……
那天之后,一切便都彻底脱了轨。
三个月后,宜修被诊出了喜脉,当天半夜,顾廷烨就不知怎的,在翻墙时跌倒,生生断了一条腿,据说是再也好不了了。
又三个月后,大夫确认了宜修腹中的孩子是个男胎,于是,不过半个月的光景,那孩子名义上的老父亲顾堰开就忽感急症,一病不起了。
彼时的宜修正因为怀孕而神色恹恹,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不由得对着殷勤伺候她喝汤药的顾廷煜冷笑出声。
“真是心狠手辣啊,小侯爷。”
顾廷煜又瘦了几分,听了宜修这阴阳怪气的话,他也不恼,反而放下药碗,笑容温和地看着她。
“姨母说笑了,咱们家的小侯爷还未降生呢。”
闻言,宜修抿着嘴笑了笑,看向顾廷煜的目光格外的意味深长。
等到顾廷晖长到六岁的时候,顾家已经被完全梳理干净了,没有烦人的旁支亲戚,也没有更加烦人的老不死和叛逆的小狼崽子。
现在,唯一还没有解决掉的,就只剩下早就该死的顾廷煜了。
那天日头正好,暖洋洋的,是个送人去黄泉的好日子。
“到底是夫妻一场,姨母也真狠得下心来。”
顾廷煜端着药碗,苦笑着说完,便仰头一饮而尽了。
“你我彼此相厌,这时候反倒装什么呢。为什么留你到现在,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宜修打着扇子,姿态还是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岁月总是这么偏爱她。
“姨母这话说的……我都快要死了,竟也不能说点好听的来哄哄我吗?”
“不能。”
宜修拿着空药碗走了出去,随手扔进了那片开满荷花的深塘里。
屋内,顾廷煜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他遥遥望着宜修远去的背影,捂着嘴咳嗽出声,看着鲜血一滴滴透过指缝落在地上,到底还是没忍住翘起了嘴角。
“真狠心啊……”
——可我还是,一见到你,便心生欢喜。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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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宜修从知道顾堰开被下了药之后,就开始想好要利用了顾廷煜了。顾廷煜也知道,但是他乐意,还很高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