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各怀鬼胎的几人相互装模作样过后，忽地只听到了一道嘹亮的狼嚎声，紧接着，一声又一声，很快周边的山道上便冒出来了无数双绿幽幽的狼瞳。

数不清的狼嚎声回荡在马嵬驿的周围。

陈玄礼心中大骇，猛地回头张望了一圈，心底更是隐隐发凉。

他刚刚只是粗略一数，便察觉到围困住他们的狼竟已不下百头！

可更加令人感到恐惧和不解的是，隐约还能听到从更远的地方传来的狼嚎声——大大小小，不同种群的野狼，居然正在汇合于此处！

一个狼群一般至多只有几十头狼就顶了天了，而且它们虽然狡猾又强悍，却绝不会主动招惹一大批聚集在一起的队伍。

而且，两个狼群若是碰面，必然会有相争。

然而，诡异的事情就在今夜发生了。

十来个……不，可能有几十个狼群竟然相安无事地汇聚在了一起，不争不抢，高声威吓，恰恰将他们这千百人困守于此处。

就仿佛，这些野狼们，是收到了某种莫名的感召似的，特意赶来此处的！

就在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开始感到了恐慌之时，一道清脆的裂帛声突兀地从被他们一直忽略的地方传了过来。

“撕拉——！”

李隆基是最先反应过来的那个，他蓦然回首，恰见到素白的长绫断裂，身着石榴裙的女人仿似一只无骨的蝶儿一般，轻巧地落到了地上。

天色变得越发暗沉了起来，在这个无月的夜晚，天边却诡异得传来了无数翅膀拍打的声音。

一只又一只的夜鸦扑扇着翅膀飞落，而后尽数落在了杨玉环身后的老树上。

“啊——啊——”

老树长出了黑羽，它们落满山灰，静静地注视着骤然失语的大唐军队。

“嘎啦嘎啦”的声音响起，那是骨头扭动组合，相互摩擦的声音。

本已死去的女人竟然再一次从地上站了起来，她扭了扭受损的脖颈，刺目的红痕就镶嵌在她如玉般细长的颈子上。

所有人的呼吸都有瞬间的停滞，他们死死地盯着突然诈尸的杨玉环，生怕她下一秒就会撕碎人皮，化作妖邪，将他们屠戮殆尽。

他们不害怕与敌军交战，但在面对这个形单影只，甚至手无寸铁的女人时，却忽然自心底生出了一股胆怯之情。

——盖因此女，已非人之物也。

“……玉、玉环？”

老态龙钟的李隆基一脸震惊地看着缓缓睁开双眼的杨玉环，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满载心虚的问句。

“怎么办啊陛下？好像，连老天爷都不想让我死呢。”

她的声带受到了损伤，从前听起来娇滴滴的声音，在带上了一点嘶哑的气声过后，变得更为诡谲了起来。

“既……既是天命，朕亦……理当遵从才是。”

李隆基僵硬地笑了笑，目光警惕地看着形容诡异的杨玉环，双腿不自觉地打着颤，试图躲到高力士的身后。

她的目光略过两股战战的李隆基，随后落在了李亨和陈玄礼的身上。

“殿下，陈卿，那你们呢？你们……还想让我死吗？”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满山寂静，所有闪烁着幽光的狼瞳与夜鸦都看向了被点名的二人。

————

*附注：寿王有一个生母不详的女儿。

01年在四川发现了一个唐朝墓，墓主人是一位叫李君听的女性。

专家推测，她有可能就是杨玉环在入宫前和寿王生下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