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一会,瑶峰为梁仙姐加了件外衣,接着往上的路会更难走,气温也会更低。幸而不知过去哪个年代,有人于石壁上开凿了一条小路绕着千峰曲折而上,直通山顶。也许是远古时期,人们热衷于访道修仙,在与天最接近的地方建阁自立,吸天地之灵气,纳日月之精华,以意识形态修炼自身。但不知从何时起,人们逐渐摒弃了精神上的追求,转而倾向于物质享受,从而自私,狂妄,猜忌,陷害,残忍;过往的修行之路从此也只能在神话传说之中了。而那些高贵,优雅,自律,礼让,仁爱之情操,只能留在了梦中。
继续往上走,路越陡,有时直上直下,或面临深渊,好不容易寻得一石阶平台,停下喘囗气。但目之所及,背阴谷中已出现积雪的踪迹,高处与天相齐的地方冰晶耀眼,甚或一阵狂风,吹起雪雾,如排山倒海,掠过裸露的山岩和石峰。
风越大,吹起的砂石迎面打来,即使是隔着厚厚的棉布衣裳也觉得生痛。瑶峰用风衣遮紧了梁仙姐的头部,尽量侧着身子,背风而行。翻过一道山脊,进入一处山坡,风是小了,但寒意袭人,满天弥漫着风从山上吹下来的雪尘,铺天盖地;冰冷的太阳在雪雾中撒下惨淡的光芒。
梁仙姐的脸紧紧的贴着瑶峰的后颈,她不敢抬眼看周围,心在瑶峰前进的步伐中颤抖。风衣把他俩紧紧的包裹在一起,在这荒凉的极寒之地,艰难的往前行。狂风吹着山隘口的怪石,发出野兽如鬼魅般的怒吼,似乎随时会把人吞噬。
瑶峰在经过一处斜坡时,因为雪雾迷住了双眼,脚下一滑,整个人连同梁仙姐一起滚下了山坡,栽入一处雪坑中。好在雪坑成蜗斗状,阻住了两人继续滚落。两人也未受伤,但费了好大的劲才爬起来,往前一看,着实吓了一跳,真是天佑我呀!再往前些许,就是数十丈高的悬崖,若滚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梁仙姐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急问:“弟弟,你没事吧?”
瑶峰调整好背带,笑说:“没事!”
梁仙姐含泪嗔怪说:“你还笑,都把我吓死了。”
瑶峰找到包袱和剑,说:“没事的,姐姐,咱们继续走。”
瑶峰背负着梁仙姐,攀上了山坡,再朝前走一段路,就听见了流水的声音;在这高山之上,能听见流水声,心情该是多么的舒畅。再往前走,就见一处山峡隘口,一线清澈的涓流从隘口之上成几级濠布飞流而下,水花溅在两边的岩石上,岩缝中顽强的长出很多细长枝叶的水草,有些发黄,但甚是娇嫩;在这个近乎荒凉的极寒之地,凸显出生命的奇迹。
沿着水流而上,有一石阶小路,虽然布满了青苔,且高低不平,但勉强能行。瑶峰以剑鞘撑地,一歩一步的朝隘口攀进。
终于,走进了隘口,眼界豁然开朗。这是一个很大的高山平谷,中部呈龙形蜿蜒盘旋,两侧高山沟谷纵横,峭壁连绵;更奇的是四野山壁之上冰天雪地,而谷地之中却是水草丰美,间或有成片的小树林和矮木林,有青羊,獾子,野兔,狐等追逐觅食。此情此景,让人产生一种幻觉,这哪是千峰荒莽,明明是仙源之地。
平谷的上部聚集有雾气云层,平谷中风清静谧,时有雾雨洒落,滋润着这数百亩的草场;平谷中有热气升腾,融合千峰的冷气压,或许这就是形成降雨的原因吧!但上山之路如此艰险,应该没有多少人知道这里的存在。
瑶峰感叹说:“都说千峰险恶,哪知道藏着如此美的地方!姐姐,咱们来此,可真是开了眼界。”
梁仙姐说:“这里应该就是锁阳谷了,为什么实际情况与传说的不一致呢?”
瑶峰笑说:“或许是传说之人不希望外人来打扰这里,所以说得那么可怕,借以打消人们的妄念吧!”
“可是姐姐怎么又觉得,这里透着一些诡异,似乎咱们看到的只是一些表像,实际情况可能远非我们想的那样。弟弟,咱们还是小心为妙。”梁仙姐说。
“姐姐放心,有弟弟在,什么事都不会发生。”瑶峰说。
“弟弟,你就是,太过自信。”梁仙姐叹口气,心中不知怎么的有一点怨言。就是因为你,弟弟,我千里迢迢而来,历经生死,走成今天的模样,你呀,真是姐姐的魔星!当然她不会说,她从心里无条件相信瑶峰。
瑶峰信步走进了平谷,正对谷口的远方,约五里之遥吧,即是高耸的千山主峰,雪冠奇景,一柱擎天。他俩必需穿过平谷,才能择路上山。
一群青羊在草地啃草,发现瑶峰走近,居然一点也不惊慌,顾自觅草;有一只不大的崽羊,好奇的凑近瑶峰,灰核透亮的双眼一眨不眨,兴许在说:这是什么奇怪的生物,居然跑到我们居住的地方来!
或许,很久很久都没有人来过这里了,生活在这里的精灵们一代又一代的繁衍,已经淡忘了人类曾经对它们造成的伤害。山下的草场,曾经是它们的家园,但是人类来了,圈养了大量的动物,侵占了它们的地方,标枪,弓箭,猎犬,疯狂的对它们扫荡,然后清理草场,牧羊。它们侥幸生存下来的同类,历尽艰险,进入这片高山的平谷。或许是上天垂怜,保护了它们仅有的家园,多少冒险进入的猎户或附近的狂徒都遭了天遣,没人能活着出去。
但是这两个人是怎么进来的?他们是有什么过人的能耐吗?
梁仙姐满眼都是柔情,轻声说:“好可爱的羊儿!”
小青羊是听见了梁仙姐的声音,惊觉的弹跳回去,跑到了羊妈妈的身边,复又回头,狐疑的看着两人。
梁仙姐看着小青羊的莙态,忍不住“咯咯”的笑出声来。
正在安静吃草的群羊吓得一齐抬起头来,哪曾听过这种声音?还以为有未知的危险靠近呢!领头的公羊“恢”的一声,众羊毫不犹豫的跃起,闪电般的朝着右首开处的山谷,一溜烟的奔去,转瞬间不见了踪影。
瑶峰笑说:“姐姐,你吓着它们了。”
梁仙姐有些委屈:“姐姐怎么知道它们那么胆小?”
瑶峰说:“它们在这里无忧无虑的生活惯了,没人打扰它们,姐姐忽然一笑,它们自然害怕。”
“但是,它们怎么会害怕呢?若真的没什么打扰它们,它们就不会在乎我的笑声,它们如此警觉,一定有事。”梁仙姐说。
“姐姐,你想得太多了。”瑶峰说。
但是,四周忽然死一般的寂静,没有风,刚才还是明媚的阳光渐渐的暗淡下来,空中出现一重浓雾,压得很低很低,压得人的头皮都似要发炸。山的峭壁不见了,千峰也不见了,到处都是灰朦朦的一片。
唯见,脚下的草地是真实的存在,身边还有流水的声音;不过诡异的是,青草也在雾气中瑟瑟发抖,感觉就是楚楚可怜。
瑶峰莫名的感到紧张,“嗖”的拔剑在手,一声不响的就快步朝前走。凭意识他知道千峰就在眼前,快的话也就两盏茶的功夫;不过这雾气奇巧,鬼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一急,一下子就赶出了百十丈的路。前方雾气更甚,最神奇的是刚才明明凉透心房,忽然炽热难耐,雾气中飘起的雨滴都似滚烫。脚下,已经不再有青草,而是烫手的石砾,不远处的地面,升起腾腾的热气,还有一滩冒着气泡的水池。
瑶峰惊呼:“热泉,这是千峰地火造就的热泉!圣泉峰中也有类似的热泉,却远没有这里的热度高!这可真是奇迹!”
梁仙姐粉脸燥红,额头沁汗,她大囗喘着气,急的说:“弟弟,你放我下来吧!太热了,我受不了。”
“好的姐姐。”瑶峰说着话,又朝前赶了数十丈,估摸着离热泉远了,也不那么热了,才停下来,松开绑带,轻轻的把梁仙姐放下,让她平靠在自己的身上。
梁仙姐看见,瑶峰的衣衫湿了大半;原来他比她还热,当然啦!背负着一个人,这样紧赶慢赶的,不热吗?梁仙姐别提有多心疼了。
瑶峰看着姐姐眼眶都红了,只抓着她的手,轻声问:“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梁仙姐含笑说。
瑶峰说:“原来是热泉喷出的水汽弥漫到空中,与千峰的寒冷气流相融合,形成雾气和水滴。不过咱们还算幸运的,热泉不是太盛,寒流也不是太强;若果这样,空气中的水汽达到饱和,冷暖交锋,轻则狂风暴雨,重则电闪雷鸣,那就麻烦了。”
梁仙姐惊讶说:“弟弟,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瑶峰说:“圣泉宫的藏经阁内有很多古今的天象及地理异志,不但记载了大夏和九州十府的人文历史,还有各种天象气候的形成图解,我有幸翻阅了大部份典籍,所以比一般人了解得更多些。”
梁仙姐说:“若论今天的大雾和热泉,世人莫不认为是妖邪作踪,即使修行之人和官方都会迎合大众,而不会以弟弟的这般心思多作解释。”
瑶峰说:“上位之人自然不希望大众知道得这么清楚,如果世上没有了神秘可言,大众也就没有了敬畏之心,这对于上位者管理天下是很不利的。”
“弟弟说的也是事实。不过……”梁仙姐忽然眼睛盯着前方,吃惊的说:“要说这世上完全没有妖魔鬼怪,姐姐有些不相信。如果万事皆有因,那前面是什么?”
瑶峰顺她的目光看去,也是吃了一惊;但见来时的方向,不知何时笼罩了一片黑气,整片天空都现昏沉。黑气中,几对鬼魅般的眼球游离飘荡,但无论如何移动都死死的盯着两人,似乎随时扑过来吞噬。
瑶峰心中“扑通”一下,暗说不好,传说锁阳谷中有恶狼,这狼说来就来了。若是平时,他当然不惧,但今天姐姐无法动弹,自己顾此失彼,是万万不可冒险的。如今之计,走为上策。
瑶峰迅速背起梁仙姐,提起包袱,说声:“姐姐快走!”也无瑕多想,飞步朝前方奔去。几乎在同时,有五头恶狼自黑气中冲出,呲着牙,圆睁双目,“嗷嗷”叫着,如离弦之箭般朝瑶峰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