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慈依旧睡得很沉。李容山眯着眼观察了沈微慈许久,她连动也没有动一下。白净的脸庞压在手臂间,粉底白色牡丹的绸缎面料,衬的那张脸庞干净娇嫩。长长的睫毛落了一层阴影,红唇饱满。他忍不住微微凑上前去打量她,睡着的样子宁静又漂亮。他从来没有这么近的认真看过她,不由呼吸一滞,缓缓靠近。连自己的呼吸都怕吵醒她。越靠近,她身上的味道就越让人心猿意马。脸庞因为温暖的热气微微泛了一层薄红,没有耳坠的耳畔白皙,乌黑的发丝没入她颈脖中,让人遐想里头的春光。但此时此刻的李容山脑中却没有那些遐想,他的神情更多的是落在沈微慈安静睡着的脸庞上。看起来柔弱的女人细眉淡淡,一缕发丝落下来,他伸手想要为她抚开,又害怕惊醒她。这一刻很安静。在只有两人的室内,轻晃的烛火也温柔。李容山不忍打破这一刻。他看得清她眼底的疲惫。现在这处冷冰冰的帐篷,这荒凉的西北,这个地方,有她在。是李容山曾经都没有想过的事情。只是外头送饭菜来的声音还是惊扰到了睡梦中的人。沈微慈像是才从睡梦中惊醒,肩膀颤了一下,接着迷迷糊糊睁开眸子。李容山微微将身体后退了些,一边让文娘送饭菜进来,一边看着她如娇艳的花朵绽放,带着露珠的眼眸渐渐清明。又有些娇娇憨憨的迷茫。沈微慈在晃动的昏暗烛光中渐渐看清李容山的脸,她揉了揉眼睛,身上因久睡有些僵硬。她问他,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初初醒来的沙哑:“你来这儿多久了?”李容山转动着手上的扳指,看着她依旧带着红晕的脸庞:“才坐下一会儿。”沈微慈的神情落到正站在桌边布菜的文娘身上,又看向李容山:“是不是要用饭了?”李容山点点头,问她:“我回来的晚些了,饿了没有?”沈微慈点头:“有点饿了。”李容山站起来,忽然朝着沈微慈伸了手过去。沈微慈怔怔看着李容山伸过来的手,那手指上依旧还布着烧过的痕迹,微微有些丑陋。她怔了下,手指捏了捏,又抬头看向李容山。李容山的眼睛很沉,抿着唇沉默的看着沈微慈的表情,淡淡的表情下是一种高深莫测,看不透他心绪的情绪。沈微慈只是顿了一下,就将手放在了他的手掌上。李容山将沈微慈的手指握紧,牵着她去桌边坐下。文娘早已退了出去,李容山慢条斯理的给沈微慈夹菜,他却坐在一边没有动筷的打算。沈微慈在李容山注目的视线下硬着头皮吃了几口。在李容山又往她碗中夹菜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问他:“你不吃么?”李容山看了看沈微慈的侧脸,默默收回了筷子,没再给沈微慈夹菜。两人都很沉默的没有说话,李容山没怎么用饭,余光都落在沈微慈的身上。难得有这样温馨的时候。这是两人第一次同桌用饭,他不知道沈微慈是什么心情,李容山在心里却来来回回觉得不真实。在看到沈微慈搁下了筷子,他也将筷子放下。他看着她面前的小碗,吃的干干净净。他又拿了一只碗,给她盛了一碗汤给她。沈微慈看着自己面前的鸡汤,想了下自己还得留着力气跑,多吃点也没什么。况且自己表现得越自然,李容山就越不能看出什么来。再说天冷,吃饱了才不会冷。她拿起勺子,一口一口的喝。让她诧异的是难得的好喝。或许这些日子风餐露宿,她已经许久没有好好的吃过一顿饭了。再有帐篷内明亮温暖,清娪已经回到了她父亲身边。她没有那么多的牵挂,心情放松下来,吃的也多了些。李容山见沈微慈一碗吃完了,又问她:“还喝么?”沈微慈摇头:“吃饱了。”说着似又是担心李容山再给她盛一碗,她又去倒了一杯茶净口,意思是一点都吃不下了。李容山看着沈微慈唇上的水光笑了笑,从怀里拿出帕子要给她擦嘴。沈微慈身子忙往后仰了仰:“我自己来就是。”李容山黑眸看着沈微慈的眼睛,低低开口:“这里没有别人。”后面的话李容山没有说。他们的关系是她自己承认的关系,在没有旁人的时候,他并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沈微慈也理解了李容山的意思。她心下百转千回,一遍遍说服自己,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了,何必让这些小事引起李容山的猜忌。她心里其实想好了逃跑的计划,现在没必要功亏一篑。她重新坐直了身子,垂下眼帘,静静的等着李容山手指的靠近。李容山手上的动作很细致,他身体靠近过来,呼吸也扑过来,让她还是微微不适应的别过了头去。只是她眼眸低垂着,暖光映照在她脸上,看起来像是害羞。李容山一直在看沈微慈的脸,像是看不够似的。两人也很少有没有不剑拔弩张和讽刺的时候。这个女人今天异常的温顺。李容山虽然享受其中,但其实心底深处也在一遍遍提醒自己,不能完全信任这个女人。剩下的饭菜撤下去,李容山去坐在桌子上拆开赵岩送来的信件。沈微慈依旧坐在凳子上,看着李容山沉静的眉眼,有些坐立难安。她看李容山好似没有走的意思。又看他神情专注,好似并没有理会她这里。这时候虽然还不晚,她也没多少睡意,但是这一晚怎么过。她的心提起来。更让她担心的是,怕外头传出她留在李容山营帐内住了几日的消息。她最害怕流言。些微有些坐立难安,她低头看着炭火,出神的想着对策。不知道李容山到底什么时候才送她走。他说开战的时候,意思是现在还没开战么。宋璋看到清娪会发现清娪的不对么。宋璋看见清娪定然是知道她也在这里了,他会怎么办。沈微慈什么都不知道。她胡思乱想,想着逃跑,又怕与宋璋错过。但是留在这里,宋璋过来太危险了,她又不想让他冒险。沈微慈的思绪纷杂,无声之中想了许多。李容山看完手上的信件后,眼神就一直落到了沈微慈的身上。他看着她微微弯腰,将手指放在火盆上,素挽起的长发如绸缎,有一些随意的落到肩膀上。沈微慈想的很出神,以至于李容山什么时候走到她的面前,她也没有发觉。她看着面前阴影,还有停在眼前的黑靴反应过来,抬起了头。李容山的手上拿着一本书递到沈微慈的面前:“我看你上午在看这本书,你先看一会儿。”“我忙完了就来陪你。”沈微慈看着面前李容山手上的兵书,顿了下,将书接了过来。她抿着唇,其实想说让他不用来陪她,却看到他转过了身,一些话咽在喉间,又没有开口。李容山并没有去忙多久。沈微慈翻着书也是心不在焉,心思并没有在书上。没一会儿李容山走到了她的面前,坐在了她的身边。两人离的很近,身上的衣料甚至贴近,李容山更是十分自然的将她的手握在了手里。沈微慈被李容山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猝不及防,手上的书册啪嗒一声落下去,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音。李容山看了眼地上的书册,抿着唇又看着沈微慈的侧脸。他的拇指摩挲在她的手背上,低沉的问她:“吓着你了?”沈微慈便摇摇头,想从李容山的手里将手抽出来,弯腰去捡地上的书,却被李容山的手掌紧紧握住。她看见他去将书捡了起来。他的手指依旧有意无意的抚过她的手指,让她后背生了一层凉意。李容山又忽然低声开口:“为什么手还是这么冷?”沈微慈囫囵唔了一声,不想和他纠缠在这些问题上。她又侧头问:“你什么时候送我走?”李容山背对着烛光,情绪半隐在暗色中,淡淡的看着沈微慈的眼睛:“你很想走么?”沈微慈最是讨厌李容山看在自己身上的眼神。那种眼神不是侵略,相反很淡很平静,却让人觉得无孔不入,仿佛自己的每一个表情都逃不过他眼底的审视。她皱眉,低头看着火光:“我只是随口问问。”“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心里有点不安心。”火光将沈微慈的脸庞映照得微红,光线跃在她鼻尖和下巴上,柔美的发丝也被染上红光。李容山笑了下:“我的宅院与京城的宅院一样,我听说你喜欢花树,你去了不会失望的。”沈微慈余光处看了李容山一眼,又点了点头。两人当真没有什么话说,更何况是在这样的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