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刚睡了一觉，这会儿，在自己房间里呢。我给她说了，你今天要来。她待会儿，就出来了。”夏老师小心地说道。

“嗯，好的，您放心吧。夏老师，我会和甄老师好好聊聊的。”蓝雪云正说着。

只见从左边房间里，走出了一个老妇人，八十岁都过了，气质很高贵的味道，银丝闪着光，脸上皱纹看起来很多，但精神矍铄的味道，是浓郁的。高高的个子，匀称的身材，讲究的衣着，五官的衰老里，当年的美女胚子还在，轮廓还在。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外国语大学毕业的女生，教了大半生，英语的甄凤凰老师。缓缓地，从房间里走出来了。

蓝雪云，从沙发上站起来，笑着迎上去，温柔的说道：“甄老师，您好！我是蓝雪云，夏老师之前语文教研组的同事。后来转行做心理咨询了。”

“你好！蓝老师，我听老夏，这两天给我，说了你，我们俩都八十好几的老人了，现在居然遇到了，这样的不堪的丑事，叫你见笑了。人说的家丑不可外扬，我们这对老皮，现在都是，行将就木的人了，没羞没臊，没脸没皮了，早把这些，外人的口舌，不放在眼里了。”甄老师开口说话了。

蓝雪云，听了这番话，感觉到底不一样，这两口子之间的差异，还是蛮大的。作为夏老师的之前的同事，这是自己平生头一回，见到这位甄老师，夏老师的妻子，老伴。

一个在国外，待了多年的英语老师。从她的言语间，能听出骨子里的，那份自己的独立性，不知为什么，蓝雪云的心里生出一份敬佩温暖，心想，就凭这几句话，就足以显示出，见这个甄老师，显然不是普通的，传统女人惯性思维，一辈子在教授外国语，接触了一辈子的外国文化，又在美国给女儿看孩子，居住了这么久，从言谈举止都能看出来，是个了不起的女人。不是一般的贤妻良母，祥林嫂秦香莲式的人物。是一个有独立追求的，心灵自由的新女性。

“甄老师，在国外定居多年了。回国来，生活各方面，还习惯吗？”蓝雪云想聊点家常，舒缓一下气氛。直接的硬碰硬，会激发老年人的情绪，加剧矛盾，冲突升级的。

“还好了，毕竟，我是在国内生活了一辈子，去国外，也近几年，给女儿看娃才去的。只是我就喜欢，人家那里的，那种整体的氛围和互动模式，活得更有尊严，更自我。”甄老师回应道。

两个人的谈话，开始了。夏老师下楼，去散步，保姆秀秀也出去了。说是要到市场上买东西了。家里就剩下，甄老师和蓝雪云了。蓝雪云知道，这是夏老师刻意安排的。以免打扰到了，这两人的沟通。

蓝雪云，喝口水接着说：“甄老师，你女儿的孩子几岁了？你还要给人家，看多长时间的娃？”

“两个孩子，大的是个男孩，九岁了，小的是女娃，才刚刚三岁。这两个宝贝，都是我给带的。人间两口子很忙，一天到晚，在上班呢。大的已经上学了。就是这个小的，我在管着呢。女儿也说了，孩子慢慢大了，就不想，再让我劳神了。说是我可以回国，养老了。”甄老师有些失落地说。

“哦，还好，您是学英语的， 语言上，没多大障碍，我这么大年龄的人，从小没好好学英语，这现在，要是过去，还是觉得憋屈，没有说话的人嘛。”蓝雪云真诚地说。

“哎，我也是，成天在家里，见不到几个外国人，更不可能，和人家沟通聊天了。还是跟在国内差不多。其实，我也就是女儿一家子的，免费保姆。我从内心，也是想回来的。

可你看看，我回来，就发现了，这些让我糟心的事情。我简直要爆炸了。我是跟这个老头，没法过了。他身体不行了，都快成了棺材瓤了，心还花得不行。我可是受不了了。我出去几年了，竟然，连家里的美金，都弄没了。他这是，准备给这个女人的孩子，出国留学筹备资金呢。”甄老师愤愤不平道。

“甄老师，都是太爱这些，自己生下来的孩子了，为了儿女，付出多少，都不会停下来的。你说的对，的确要为自己打算了。对你来说，余生很贵，不可以再浪费了。尽量把每一份每一秒钟的时间，都要用来爱自己。”

蓝雪云对眼前这个女人，充满了怜惜认可，支持赞赏。觉得这个老师，苦了一辈子，累了一辈子，到头来，是满肚子的心酸和委屈。似乎从来都，没有心思在自己身上，永远都在为别人，操心劳神付出。

结果是，没有人理解她，认可她，肯定她，似乎都在冷眼旁观，看她的笑话。这是世界本质上，人都是自私的索取，好像秘而不宣地，总在悄悄地，无限的榨取，身边人的血汗，供自己享受。亲人爱人朋友这些名分，都全是假的，谋取私利才是真真切切的。

“我现在，就是要跟他离婚，我是要回，我的美金，他想要，跟这个女人过，我不反对，我只能管好，属于我的东西。他自己生命和未来，我是做不了主的。你看看，他老成那个样子了，心思还不在，我的身上，在我这个家里，都在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身上。

我是受不了的。我的命，也没多少了。我不想，就这么陪葬去。搭上自己一点养老保命钱，去做最后的奉献。我不是神，我做不到。我是为了自己，最后咽气前，还能清醒得过几天，为自己活两天，哪怕是很短的时间，我也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