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顾鹤云从下了马车就没再回过王府,正如他说得那般,将王府上下的几个蓝全都叫到了周府守岁,另外还带上了从宫内溜出来的平宁公主。
徐宁到的时候几人已经吃完晚膳,围着火炉嬉笑着玩叶子牌,顾鹤云脸上被贴了许多白条,一进门险些把徐宁吓到。
“阿宁来啦,正好我有些累了,你替我打。”周雨燕笑着起身,将自己的牌塞到女孩手中,“我今晚可是赢了好几场呢,你放心大胆地玩!”
昭国不流行玩这类游戏,先前在宫里的时候她被姐姐拉着玩过,对规则还算熟悉。
但徐宁一看手中这牌面,无论怎么瞧都是一副烂牌。
再看上家坐着的人,顿时了然,轻笑着调侃道:“鹤云哥哥文韬武略,我本以为没有你不熟练的,没想到今日能见到你如此惨败的一面。”
屋内几人哪有不懂得,连红棉都站在一侧抿着唇偷笑。
方才顾鹤云输得实在凑巧,每每周雨燕缺什么,他‘恰好’打出什么。
如此一来,哪怕周雨燕手中的牌再差,顾鹤云也能喂得她把把赢。
这般讨好周雨燕的小心思,对方如何不知,不过是一些讨好未来丈母的小伎俩罢了。
有人上赶着给自己送钱,谁又会将其拒之门外呢?
“谁说我输了,我这分明赢了。”顾鹤云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姜枣,勾起嘴角。
姜枣快速地剜了他一眼,继而故作淡定地摸牌,可变红的耳朵却暴露了女孩的小心思,评价道:“强词夺理。”
徐宁上桌,有些人能松口气,而有些人反倒变得不自在了。
姜景澈默默挺直了脊背,看似正色,实则手脚都透着不自在的慌乱。
偶尔愣神,别人可能瞧不出什么但坐在他下家的姜枣却品出了些许不同。
直到他再一次抽走了两张牌,姜枣没忍住开口道:“二哥哥,那是我的牌。”
这话一出,桌上几人纷纷投来视线,顾鹤云抬眸落在姜景澈身上,眉眼中蕴含着探究。
轻挑眉梢,搁在桌面上的手指轻敲着,好像在计划着什么。
“景澈哥哥可是累了?”徐宁关切地问道。
姜景澈忽然变得严肃,打起精神沉声道:“方才在想事情,继续。”
徐宁瞧着这人一本正经的模样便挪不开眼,眼中的狡黠一闪而过。
牌桌之下,暗流涌动。
灵巧的玉足有意无意地拨动着男子的衣袍,布料轻扯着姜景澈的神经。
“你!”
男子瞪大了眼眸,难以置信地看向徐宁,正要苛责,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更何况眼前的女子还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眨巴着眼睛反问道:“我怎么了?”
姜景澈被反问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坐在位置上沉沉地呼着气。
姜枣在二人之前来回打转,没看出个所以然,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顾鹤云,一转头,发现对方正盯着自己看个不停。
顿时,心口的某片柔软好像被撞了一下。
“你看我干什么…看牌啊!一会儿又输了。”姜枣用手肘推了下顾鹤云,尽显小女人的姿态。
顾鹤云宠溺一笑,低低笑道:“美色误人啊。”
一张桌上,四个人各自心怀鬼胎。
自从徐宁上桌,局势便发生扭转,顾鹤云脸上的白条逐渐转移到她脸上,而后又不知怎的全都移到了姜景澈脸上。
等周雨燕回来的时候,妇人惊叹道:“儿啊!你咋输成这样?!”
对此,姜景澈满是怨念地看向对面的顾鹤云,咬牙道:“还不是拜某人所赐!”
罪魁祸首顾鹤云施施然饮了杯茶,不费吹灰之力报了那日醉酒之仇。
屋内打得火热,京城中也是一团喜气。
天空中响起一声炸响,不知是何人喊了声‘放烟花啦’,霎时间,整个夜都变得热闹起来,街道上的嬉笑声好似传到王府内。
姜枣几人也不在屋内待着,急匆匆地往外跑。
“流火璀璨,岁月易逝,又过了一年。”姜枣望着漫天火光轻声感慨道。
顾鹤云站在女子身后,俯首看着那张忽明忽暗的脸,将其眼眸中的光亮全部记在眼中。
“阿枣,不敢奢求余生常伴身侧,只求来年、后年、大后年,站在你身边的人都有我。”
女孩闻言转过头,阖家团圆的这一刻,她对上了顾鹤云的眼神。
“看你表现。”
“必定竭尽全力。”
一团巨大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光影之下,是二人相视而笑的剪影。
另一边,长亭之下。
徐宁是第一次在京中过年,身边没有亲人,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此次进京本来是要陪她长姐过年的,但京中规矩太多,便是宫宴也处处拘束着她。
哪怕太后、皇后已经对她极为宽待,可终究没有昭国的草原来得自在。
徐宁突然开口对身边的姜景澈说道:
“三日后我启程回昭国,你要来送我。”
不是询问,而是一如既往的霸道命令。
姜景澈明显愣住了。
倒不是被女孩强势的态度,而是听到她要走。
不知为何,心底好像被人戳了个洞,连晚风拂过都能带起酸涩。
他脑子宕机了片刻,许久都未回过神,下意识开口说道:“平宁公主回昭国,陛下自会安排使臣相送。”
“他们送他们的,你送你的这两者并不冲突。”
见姜景澈依旧没有反应,徐宁皱起眉头,不悦地问道:“难不成你不来送我!”
还不等对方作答,面前的小姑娘率先炸了毛。
一把扯住男子的衣领,压着他抵上了亭内的柱子上。
身形娇小,气场却不弱,直勾勾地看着姜景澈,霸气地说道:
“姜景澈,你是木头嘛?你看不出来本公主心仪你?”
这话一出,万籁俱静。
周遭的声响好似全部消失,姜景澈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一句。
抬到半空的手堪堪停住,他本想将徐宁推开,可想到方才她看着烟花,眼底那一抹不易察觉的脆弱时,这双手好似有千斤重,怎么都抬不起来。
“算了…你当我今日什么都没说。”
许久,姜景澈都没有反应,徐宁的心一点点凉下去。
撒手转身就要离开。
忽然,手腕被人扯住,猛地往回一拉。
脑后的那一截脖颈被大手覆住,紧接着眼睫上方落下温热的触感。
“身为公主,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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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外头天寒地冻,屋内火炉子烧得暖和。
姜枣最喜欢这样的感觉,缩在被窝里,将床幔撩开,侧躺着就能瞧见外头的白雪皑皑的情景。
她甚至想着外头的雪能落得再大一些,将所有人都困在家中,好像这样就能团聚在一块,谁也无法分散。
可总有人,哪怕风雪再大也会出现在你眼前。
顾鹤云那张脸猛地出现时,姜枣还没反应过来,直到那扇窗被推开,外头的风霜跟着男子卷了进来。
“怎么还没起?看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