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问心泉荡漾,便说不恨。云清岚一喜,追问:“林郎啊林郎,你不恨我是不是?”其时林尘虽遭逐杀,躲入三圣洞,但仍全心全意对待云清岚,何来恨意?自然问心泉轻轻回荡。
云清岚好生欢喜,但又既想道:“曾经不恨,现下怕已恨我入骨。”自知问心泉仅能映衬一时心迹。
但已叫云清岚万分欢喜,好似又与林尘对话:“林郎,你喜不喜欢我?”问心泉轻荡。云清岚无限甜蜜欢喜,又问:“你生性风流,纵使喜欢我,也想寻其它女人是不?”
却见问心泉不再荡漾。云清岚万分意外,素知林尘风流。只想日后慢慢调教,教他专心专意,教他顶天立地,教他为国为民。那知林尘何须她教,觉察云清岚真心相待,自当加倍奉还,愿意收敛本性,全心待她一人。
云清岚泪流不止,心中无尽酸楚,又问:“你想全心待我,是也不是。”自见泉水轻荡,此事何须多言。云清岚从初时甜蜜,变作悔恨无穷:“原来林郎早早全心待我,我却好生愧疚,纵使世人恨他恼他,我也万万不能如此。那罪事即便,既便就是他所为,谁都可杀他,我偏偏不能…可…”愤而拿剑自尽,但又想:“他全心待我,却换来身死。我这般死去,岂不太便宜。需寻他尸首,与他葬在一起,他日日打我骂我。我也无怨无悔。”又将剑收起。再不起自尽之意。
但苦觅良久,终不见林尘尸首。云清岚心想:“此地苦寻无用。我且追查火祸真凶。待我修为更进一步,纵然掀了大江,也定寻你。林郎啊林郎,委屈你多留一阵。”云清岚已有上次经验,渡江虽难,却也终到对岸。她遥望滚滚长江,多想长居此地,听得江浪翻滚,便似林尘轻呼。但旧事未能尽了,只能先行离去。
……
说归当日。林尘心脉被一剑挑破,投入洗孽江中,自心如死灰,自知命不久矣。幸得体质强悍,暂存一线生机,心道:“林尘啊林尘,你竟要这般死去么?”
心有不甘,但心脉已碎。云清岚那剑狠辣果决,不留分毫活路。断情绝义,自当伤心。但生死危机,无瑕多顾。立时又想:“纵然必死,我亦挣扎,有本事便真将我命收走。”抓住最后生机,观想脑海黑白磨盘。
黑白磨盘已至第三十五小周天。距离大周天仅一步之遥。他临死观想,便求悟得阴阳,叫二气沐体,方能求得最后一线生机。
林尘历来坚韧,生死间更见镇定。江水泥沙滚入口鼻,淹入肺中,死亡逐步逼近,但觉沉尸江底,其时肉身已无生机,四下漆黑一片,实可算葬身江河。
但悟性一绝,生死间的观悟,更有大恐怖,大机遇,大跃进。他竟超脱肉体,宛若亲临黑白磨盘,观其纹路,看其神态。
在意识消亡前一刹那,大周天转毕。阴阳二气再度沐体。林尘引入心窍,恢复被一剑戳破的心脏。见一颗心几乎被剑气搅碎,此刻方觉如此剧痛。
林尘身处江河中,不住流下眼泪,想道:“云清岚,你下手好狠,好狠。剑气透体,已叫我没了活路。何苦要搅我心脉。是生怕我死不干净么?”肉体伤痛,怎比得过心。他自与云清岚结缘,只觉世道虽险,但终有一人愿全心站他身侧。
林尘情义为重,自全心相待,岂知对方一剑刺心,剑气绞心。林尘方才必死,幸得生死顿悟,再引阴阳二气沐体,方才险险脱离死局。先前来不及顾及的疼痛,自然纷至沓来。
虽暂免死局,但危局自难免去。他心脏破碎太重,一时半会恢复不好。唯有全力观想黑白磨盘,直到彻底复原为止。
如此这般,林尘被冲流而下,奇怪是再不被水流裹挟绕三圣山旋转,而是沿江道径朝下行。
连过三日。心脏终于尽数恢复。林尘十死无生之危局,终求一线生机。他爬自上岸,见右手也尽数恢复,呼的一声,躺在江岸边上,死中逃生,却并无喜意,反而满脸暮意。
他望着天空,心想:“林尘啊林尘,世道艰险,人心难测,这道理你分明懂得。险死云清岚剑下,算你太过自大,妄自信赖他人。有此劫难,全当你活该,活该!”
但确觉心中抽痛,只全身湿漉,实难分泪水、江水。林尘又想:“我见奇百道时,便该猜到云清岚也在。我早该想到,早该提防。我却全然没有。我没料到云清岚会出手,我原以为…我纵犯下滔天大罪。她要来拿我,也该问我几句,问我几句,只要问我,我便解释,我不屑向旁人解释,难道还不愿向你解释吗?你…你却问也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