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威于，你好大的胆子嘛，要夜不归宿了啊。”男人的声音不大，甚至是平淡，但是字与字之间明明写满了血腥。今天，不会那么衰吧？

“对不起，我今天工作加班。”他只能编一个谎话出来，“不过你放心，明天我会照常起床，你的东西我都会打理好。”

“恩。”沉默了一句，对方似乎也觉得没有必要生气，可是，“你脖子上是什么？”

“吓？”他居然忘记把这些吻痕盖住了，这怎么办，说是蚊子咬的，或者和ALEX去动物园不小心被老虎给啃了？老虎……

还没等自己找好解释，对方又扳看他的肩膀，直接三下五下撕掉他的衣服，看着上面青紫的痕迹，青年的目光渐渐冷凝，“哦，加班啊。你果然是该这个时候上班呢。那，现在回来干什么！”最后一句，完全是咆哮。

林威于低着头，他不敢狡辩，否则钱要被一扣再扣了。

“这个其实……”他支支吾吾地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就是喝、喝了点酒……”

“看这个痕迹的范围，对方想必也有180公分吧？不过，牙齿并不齐。”皇朝敬月甩掉手里杂志，眼里直接可以喷火了，“今天赚了多少啊，我看看到底有没有给我当助理来的划算。”

“不、不是的。”

“你一晚上多少钱？辰远说给你三十万，估计，这次应该超过三十万吧？感觉怎么样？”对方还是一脸调笑，可是室内气温绝对低于零下一百。

“好、还好，我没什么事。”被对方奇怪的神色搞的不知所措，林威于随便点了下头，表示承认。

“还好么？那我也给你三十万，你卖给我好了，这样我也不吃亏，你也有钱拿，如何啊？”说完，对方就将他抗了起来。

林威于一直以为今天是他的末日，或者是值得纪念的日子，庆幸的是自己的第一次没给个陌生人，可是要说高兴，那也是皇朝敬月这潭死水终于起了波澜。

这天晚上，他把他扔在床上便欺身上来，可是衣服还没完全脱掉，男人就像被毒蛇咬到一样，立刻直起了身子，甚至还逃去浴室冲了遍凉。

回来的时候，林威于还在，他有些吃惊，随后恢复了死寂的目光。男人冷冷看着他，道：“不好意思，我要休息了，你也回房吧。”

不管如何，林威于应该高兴才对，毕竟在皇朝敬月的心目中，他已然不是无所谓的存在，这让他多多少少有些骄傲，虽然资本并不丰厚。他也明白——在这个人的内心，也有一个不可触碰，甚至是无限温柔地角落，而那里只住着一个人，就是沈融。

作为男人，又是纵欲无度的人，能为了爱人在欲望门前刹车，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所以他明白——皇朝敬月真心所爱的人依旧是沈融，而自己只不过暂时激起了他的占有欲。

可是这个世界，并没有谁必须属于谁，也没有道理白占便宜下去。

他懂得这一点，所以他不会生气。尽管大度如此，可是手脚还是有些冰冷，心脏也止不住轻微地抽痛。

有时候他极恨自己，恨自己的随波逐流和人云亦云。因为当年的楚默已让他了解到人世边迁、甚至是人心的决绝和无奈，所以他多多少少也该适可而止才对。

而如今，他吃了一堑，却未见得再长一智。

“还不走？”对方冷厉的表情有些吓人，竟让他再度想起法庭上那个咄咄逼人的审判者。

“不、不好意思。”他自嘲了一下，迅速拉紧衣服离开了。

不过，这不见得多么不好。从这天之后，皇朝敬月虽然一如往常得同他针锋相对，但也算客气了不少，也不再往家里带女人，有的时候还会粗略地嘘寒问暖一番。

林威于完全摸不着头脑，俗话说女人心海底针，没想到他伺候的这位大明星，脾气也和孩子般无异。

人的情感往往有很多是从怜悯开始，他不知道自己是首先崇拜对方，继而再生出爱意，又或者是与沈融的那番长谈，让他对皇朝敬月有了完全不一的改观，更也许仅仅是自己的自我幻觉。

两个人不争吵，自己在自己的领域里没有任何交集地生活，这样也挺好。

直到那一天。

那一天是他的生日，却也巧好不好是皇朝敬月某情妇的的生日，男人一早就风光满面的出去了，并说今天晚上也许不会回来。

他无所谓地一笑。反正，他本来就不是皇朝敬月什么人，也没必要吃无头无尾的醋。他是男人，对于情敌是女子这样的关系，他觉得自己应该大度一些才对。

万连因为要考研所以没时间过来，不过也打电话说了祝福，母亲也在病房里为他织了件毛衣，虽然并不是很合身。许辰远买了蛋糕，一直陪他到傍晚，然后急急地走掉了。

“你有什么事么？”今天的他感觉孤独，也许仅是因为生日的缘故。少年仰着头，嘴唇青白，“可以留下来陪我过生日么？”

男人有些犹豫，看样子是要赶时间。半晌，他点了点头，“好、好吧。”

“算了。”他耸耸肩，笑着开玩笑，“我刚才瞎说的，你如果忙的话就走吧，我有蛋糕吃，而且晚上敬月也说会回来陪我，你不要担心。”

其实，在这个男人的心里，他早已和皇朝敬月是一对了，而且还是那种死要面子，嘴里死死咬着‘不爱’不放的冤家。他也是而立之年了，常说经不起爱情的磨难和痛楚，但是又不舍放下，于是林威于时时觉得，自己是不是亏欠男人太多。

他也明白，许辰远是将他的影子按在另一个人的身上，所以才说对他有了兴趣，虽然心里到底有些不好受，但毕竟自己根本不爱许辰远，也不会觉得疼痛。

男人自然也懂得，所以很自然地离开了他的生命。可如今，居然又有半暧昧不清的感觉了。

“威于，你确定敬月会回来？”男人虽然焦急，却依然很负责任，“如果你觉得一个人不舒服，我可以再陪陪你。”

“许辰远。”他忽然叫了他一声，然后低下头，“你，是不是有新的爱人了？”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可怜的小受遭受抛弃地感觉，而实际上，是他先甩了男人。

许辰远微微一怔，愣了片刻，随之揽住他的腰，俯下身来轻轻吻了他的额头。不像以往粗暴而激烈地唇吻，这一吻虽然轻如蜻蜓点水，但是温柔而又宠溺，仿佛只是给予一个孩子的奖赏。

“生日快乐。”他说完以后，笑着看他，“我依然喜欢你。”

“是喜欢，而非爱，对吧？”他说的很轻松，脸上的表情也很平静，竟让许辰远有了些许不忍。

“对不起，我……”这个在商场上无人可敌的男人，如今却踌躇地说不出一个字，“威于，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少年摇摇头，拉开了房门，“今天是我的生日啊，我要个礼物而已，你都不肯说句谎，真无趣，这样怎么逗爱人开心啊？”他噘着嘴巴的动作非常可爱，连许辰远都不禁被逗乐了，连日里遭受的冷遇灰心也都统统忘记得一干二净。

“还不走？再不走，我可要哭了哦。”虽然玩笑的话，但林威于的心里的确很想哭。在生日的时候，孤单一个人，难免会让人变的脆弱。母亲不在、楚默不在，就连皇朝敬月也去陪女朋友而忽略了他。

男人走后，还不忘给他打了电话，确认他无事后，才将车子开走。

林威于没有开灯，只在案上点了支蜡烛，然后切开蛋糕，独自吃了起来。今天去了医院，又忙毕业论文，事情多的应接不暇，使他根本没时间为自己做上一顿丰盛的饭菜。

“连自己的肠胃都犒劳不了了。哈！”他自嘲了一下，随后拿起叉子开始刮下面的蛋糕。饭吃到一半忽然有些困倦，他看着残缺不全的蛋糕，觉得没法再请皇朝敬月吃了，于是干脆扔进了垃圾桶。

“对不起许辰远，我今天没什么胃口，冰箱里有太多皇朝敬月爱吃的东西，我不能扔，所以只有扔掉它。”自言自语了几句，忽然觉得自己很像神经病，于是悻悻地回了屋。

躺在床上的时候，他觉得颊边有些冰凉，还带着一点点湿意。哭什么啊，反正从孤儿院开始，你就是没人在意的人啦，跟在楚默身后，对方也只把你当条狗好使唤而已，你还真把尾巴翘到天上了？

现在好了，母亲都在生病中，你还抄袭别人音乐，活该每天这样忙碌，活该被人欺骗，活该没有生日过。

他只是孩子，生日对他而言也是特别的存在，暂不论长大以后他是否还愿意过生日，但对于从小失去情感滋润的他来说，每年的这一天都是非常重要的。

自怨自艾地哭了半晌，觉得恶心，于是他准备阖上眼睛睡个好觉。虽然ALEX放了他一天假，但今天，他忽然有种疲倦扑天盖地而来的感觉，很快地，少年就进入了梦乡。

当然，也许梦也不是什么好梦。

他睡觉很浅，听到一点动静就会醒来，等到皇朝敬月回家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半，大半夜的他也不知收敛，脚步大的吓人，连放东西都似乎是甩的。

他呆呆地躺在床上，并不想起来。可是皇朝敬月居然推门走了过来，一把掀开他的被子，冷淡地道：“喂，你怎么没帮我做夜宵？”

林威于揉了揉发红的眼睛，似乎是害怕被人发现什么，“你不是说今天晚上不回来么，怎么这么晚了还要吃饭？”难道是他的女朋友将他大半夜赶回来了？

“我饿了就要吃，管那么多做什么。而且，我是歌手，三餐不定也是常事，难道要我顺着你的时间生活么？我给你那么高的工资，请你也有点眼色好不好？我不想多废话。”他说的颇为不耐，好象今天的心情并不好。

“对不起，”他咬了咬牙，最终也无甚可辩驳，只迅速地下了床，“到厅里稍微等一下吧，你想吃什么？”

“随便。”看他如此顺从，皇朝敬月也找不到什么碴，便跟着下了楼。

他坐在饭厅里，看着厨房里忙来忙去的身影，忽然觉得自己像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然后欺负未成年小学生。既然都有了欺负的念头，皇朝敬月干脆起了身，走过去。

经过了几个月的打扫，房子果然比平时干净了不少，就连厨房的用具都添置了新的，他不记得有给林威于其他的钱，难道这些都是他自己买的？

虽然这么想，他也没觉得应该感谢他。

“喂，你什么时候弄好啊，我快饿死了。”青年依在房门前，意兴阑珊地催促，“妈的，早知道你什么也没准备，我就去外面吃了，浪费时间。”

由于他站在后面，并没有看到少年此刻的表情——林威于自小就被打击惯了，别人冷言冷语几句他都不会在意，甚至也忘的很快，除了楚默。楚默若对他横眉冷对，他或许连死的心都有了，而如今，他没有慷慨赴死的决心，但是胸口处的痛感却如此强烈，一点一点蔓延上来，化作眼角的泪水。

锅里的面条已成了模糊地一片白，他用力擦了擦眼睛，才笑着道歉，‘不好意思，我以后会注意的。”

“我忙了一天，可不想再有第二次被饿记录了，该死，”男人冷冷哼了一句，就准备返身离开。

然而在男人转身的刹那，他忽然闻到了浓郁地奶油芳香。不记得家里有什么食物带奶油啊？皇朝敬月在厨房里搜寻了一番，才看到垃圾筒里整整大半块蛋糕，少年不喜欢奶油，所以剩下的都只有水果和鲜奶。

上面还用果酱写了长长的‘生日快乐’。

皇朝敬月立刻顿住脚步，蹙紧了眉头，他抬起眼睛看了看少年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寥落，甚至觉得他可怜得像只温顺的小猫，忽然有点想抱他入怀地感觉。

“林威于？”词语在脑子里翻腾了一遍，他才说了话。

“恩？”对方轻轻答了一声，“马上就好了。”

“今天是你的生日？”对方的声音有些冷硬，却刻意放下了身段，“回答我，是不是你的生日？”

林威于的身影蓦然一震，僵硬在那里，连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摆弄，只稍微点了下头，然后匆匆补充，“没什么，反正我都不过生日的。已经都快二十岁了，还过什么啊，没关系的。”

“为什么不告诉我？”皇朝敬月作了轻微咬牙的动作。

“因为没必要。”对方也答的自然。

随后，只有锅水沸腾的声音，还有碗筷清脆的碰撞声，两个人都相对无话。林威于背对着他忙碌着，却不怎么协调。

皇朝敬月三步两步地冲过去，扳过他的肩膀，强迫他对上自己的视线。然而，当他看到少年红肿的双眼可欲哭而下的泪水时，不禁胸口又是一阵阴闷，“你哭了？”

“没啊。”林威于摇摇脑袋，“你看错了，是热汽而已。”

“你撒谎。”

“对不起，我觉得对于你，还没有撒谎的必要。何况，我本来就不过生日，这都是小事而已，我从来没同你讲过，你不知道也是应当。”看他似乎执意不放过他，林威于终于抬起眼睛，直直望向他。

“这蛋糕是谁送的？”他指了指垃圾筒里的一片奶油，“你妈妈还是你的好朋友？”

“辰远来过，他送的。”他如实回答。

“居然又是他，他还来招惹你干什么！”青年蓦地怒了起来，眉宇紧蹙，“都已经三十多岁了，还想老牛吃嫩草么？哼，明天我带你出去过生日，你吃掉他多少，明天你就给我吃双倍得多！”

“你！”他只是知道对方向来霸道，却没想到是不讲道理，“你这是什么逻辑？我吃了他多少是我的事情，和你无关吧，皇朝先生。”本来说好要好好讲话的，可是面对这样一张脸，他却给不了平和的语气。

“告诉你，他根本不爱你。”皇朝敬月直接揭了底儿。

虽然林威于早都知道真相，但是这话从喜欢的人口中说出，多少还是打击了他的自信心。

林威于垂着头，泪水终于顺着颊边落下来，滚烫无比。片刻后，他才嘲笑道，“是啊，从、从小时候开始，孤儿院的那些孩子只知道欺负我，没有人愿意跟我玩，谁能记得我的生日呢？不过，有一个人可以，他记得和我说‘生日快乐’，会让我抱着、会任我撒娇。哈，可是他已经离开了，他不在了，所以我这一辈子就要被别人忽略着过了。我就是没有人要，哪里像你、集三千宠爱于一身？我是没人爱，是个不要脸的抄袭大家，是个低贱的MB，所以你眼里，我就该什么都听你的，什么人也结交不到是么？”

皇朝敬月从没听过他反驳，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脸色苍白地望着他。

“可惜，我认识很多人，要让你失望了，皇朝先生。”他擦干眼睛，冷冷一笑。

“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现在开始对方结巴。

“夜宵做好了，你要是喜欢就请笑纳吧，我先回房了。”将东西摆在饭厅后，他转身离开。

踏上楼梯，听着脚步声越来越沉重，他忽然有失去一切力量的感觉。如果、如果楚默还在，如果此刻的他就在身边，也许他还能找到一个温暖的怀抱去依靠，可如今，那个人早已离去，苍茫半生里，他就要这样混迹下来了。

是啊，他一直觉得自己小时候日子悲惨，可是那时候还有楚默，而如今，他是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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