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画采用了深褐色的背景,使画中的人具有很强的立体感。画中的女孩儿微侧着身子,转头看向人们,她的唇勾起,无邪的笑容大大的绽开。清亮的眼睛里透露出欢喜之意,让看见的人也忍不住微笑起来。手里举着一只嫩黄的花儿放在颊边,仔细一看,居然是一朵刚刚绽开的向日葵,衬着粉嫩的小脸更是灿烂无比,整幅画面颜色对比强烈,感染力十足,让程苏和骆阳看呆了。
半响程苏才想起问:“你画的?”
欧凌非愕然:“那还能是谁画的?”
骆阳一声高呼:“我不干!凌非哥也要给我画!不能偏心!”
程苏白了他一眼,继续看面前的画,画中的她如此传神,她都想伸手去触碰她脸上的笑容。
欧凌非站起身,拿下一个东西递给他:“男孩子要玩这个,知道不?”
骆阳接过一看,原来是个变形金刚中擎天柱的金属模型,立马就忘记要画画的事情了,欢呼一声,玩变形金刚去了。
“喜欢吗?”虽然程苏已经将对这幅画的喜欢表露无遗,但是欧凌非还是想亲耳听到。
“喜欢。好漂亮哦。”程苏眼里带了一丝崇拜地看他。
“想学我可以教你啊。”欧凌非笑道。
“真的啊?!”程苏惊喜地张大眼。
欧凌非肯定地点点头。画画这种事,是需要天分的。恰巧,他就觉得程苏不缺少天分,缺少的是指导。
“姐,姐!”还没进门,程苏的大叫声就已经传到了程晨的耳朵里面,她不由得笑了下,放下手中的作业,走过去给她开门。
“怎么了?这么晚才回来!看你高兴成这样,有什么好事儿啊?”
“嘻嘻。”程苏背在背后的手猛然举出一个东西来,“看!好看吧?”一副献宝的神情把程晨逗乐了。
等看清楚她手上的东西,程晨也吃了一惊,“呀,这是什么呀!?”
似曾相识的风格让她微微皱起眉头思索,随即画作右下方那个小小的花体签名让她恍然大悟,“这是欧凌非画的。”
程苏反倒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呵呵,姐姐当然知道了。”程晨口中说着,眼睛里看着这幅画,想起当年在学校里那场风头无限的个人油画展,超出年龄的成熟画风,对画作对象的深刻领悟以及大开大合的完美构图,让学校所有的人都认识了一个欧凌非。每一幅画作的右下角,都有同样的签名,她怎么可能会忘记?
她印象当中的欧凌非,平易近人下掩盖的淡淡傲气,亲切待人后面透出的丝丝淡然,那些随时随地缠着欧凌非的女生们看不见(或是不愿意看见),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虽然对欧凌非的才华也感到折服,但是同样傲气的她从来不屑像别的女生那样,找准各种机会上前搭讪。虽然当时是一个班的同学,但是话都不曾说过几句。
这样的欧凌非,居然会给妹妹画像,真是出乎意外啊。
“欧凌非怎么会给你画像啊?”这幅画一如既往的欧式风格,抓住了妹妹那一刹那的神情,可见欧凌非下了不少功夫。
“不知道啊!”程苏随口答道,“他还说要教我画画呢!”
“哦?”程晨吃了一惊,“他说要教你画画?”妹妹平时就喜欢东画西画她是知道的,有时候也觉得妹妹把她的奇思妙想画出来很是有趣,但是从来没有打算把妹妹往这个方向培养,开玩笑,她自己是培养不了的,绘画班的学费是她承担不起的。反正画画是个容易穷死的职业,没钱的人还是不要随便玩。但是现在既然有人提出要教小苏,这简直就是美事一桩啊。
“是啊!他说要教我呢。”程苏开心道。
“不过欧凌非好像下个学期就要高考了。我有点担心会耽误他的功课呢。”程晨想了想道。不过又想,欧凌非学业一直都名列前茅,高考对他来说也是小菜一碟。不过欧凌非平白对小苏这么好,难道仅仅是出于同情吗?
“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啊。”程苏可不懂什么高考不高考的。
“嗯。”程晨拧拧她的小鼻头,“我带你去买绘画工具去。”
程苏眼神闪闪亮,“耶?就是可以画出这么漂亮的画的工具?”一手指着那副画着她的油画,一边仿佛已经看见以后她的笔下也画出这么美的画儿。
程晨轻敲她额头一下:“还没学会走呢,就想学会飞了!以为一步就能登天啊,买只铅笔扔给你,老老实实的从最基本的学起吧!”
“哦。”程苏捂着额,半懂不懂的乖乖答道。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程苏的画艺在欧凌非的指导下,进步神速。
“哗,这是你画的呀?”骆阳翻着程苏的小画册惊叹道。画册从一开始乱画乱表现的小草小花小人儿小山水,逐渐变成构图完整色彩鲜艳的画儿。
“你说呢?”程苏颇为唾弃他的明知故问。
“虽然比凌非哥的差远了,不过比我是好多了。”骆阳从来都是不看人脸色的实话实说。
果然被程苏迎头一击:“废话。我才开始画画多久?以后一定会比他画得好。”
骆阳捂着头哎哎叫痛,一边顺口说:“可惜凌非哥要走了,你以后跟谁学画画呢?”
程苏停住自己手上的动作:“什么?”
骆阳不以为意的又重复了一次:“我说凌非哥走了,你跟谁学画画。”
“他要走?去哪里?”程苏大声追问道。
骆阳才发现程苏的反常:“他要离开这里了啊。你不知道?”
这个消息来得如此突然,让她猝不及防,程苏思绪混乱,话都说不清楚了,“这怎么可能?我怎么没有听说?你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
骆阳觉得很奇怪,按道理说程苏是凌非哥的小弟子,几乎天天都在见面,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情呢?
“我知道这件事情有几天了吧。据说是凌非哥的爸爸工作调动到外地,所以他们全家都要搬过去。虽然凌非哥马上就要高考了,但是凌非哥学习好,所以不怕……”
骆阳的话还没有讲完,程苏已经冲出了家。
欧凌非下了课,拒绝了同学邀他打篮球的提议,径直走回家去。
一路上都在心烦,要迁到外地的事情怎么给程苏那个小丫头说呢?其实这件事情在几个月前他就知道了,但是一直都没给程苏说。每次看见她兴高采烈的样子,他就什么都说不出口。总觉得他要搬走的这种行为,好像是把这个妹妹给遗弃了。再一想到程苏可能会有的反应,他就觉得头疼。
也许是出于同情吧,他对程苏好,教她画画,带她去玩。在不知不觉中,真把她当成妹妹一样了,而程苏也非常的依赖他,每天都要来找他,给他讲一大堆学校里发生的事情,顺便再说些自己的小心事,把他当成除了她姐姐之外的最重要的人,越是这样,他越是开不了口。
其实他也不想离开这个小妹妹,他眼看着程苏把身上的刺都收起来,变得乖巧可爱,而在他的指导之下画技突飞猛进,那种成就感不言而喻。程苏本来又聪明,他也习惯了小丫头出现在身边,哪怕是聒噪得像只小麻雀一样在他耳边缠绕。
但是就算现在不离开,高考后他也是会离开的,他要去他理想中的大学继续学习,不可能一辈子呆在程苏的身边,守护着她长大。所以离开是一种必须,只是提前了半年而已。谁叫程苏只是他同学的妹妹,而不是他的妹妹。他即使是想做什么,都没有可能。程苏的人生,他无权去左右。
可是他实在是很不舍得啊。尤其是想到小丫头可能会有的反应,他就不禁长出一口气。真是头大死了。他如何能看着小丫头难过呢!
一路纠结着,不自不觉就走到了家门口,上了楼梯,头一抬,居然就看见一个小身影蜷缩在门口,他一看,不禁惊呼:“小丫头!”
那可不是程苏是谁?大冷的天,穿了一身不薄不厚的衣服,被冻得瑟缩不已。欧凌非几大步跨过去,把她扶起来:“你怎么跑到这里来等我?我没有在家你就先回去啊。”
程苏不说话,也不动。
欧凌非一手搀着她,一手开门,将门打开后,还是感觉程苏小身体的重量还是都压在他的手上,这才发现程苏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同一个姿势保持太久导致身体麻木,反正她是动不了了。
欧凌非索性抱起她,带进去之后放在火炉边让她烤着,因为家里人最近都在忙调动和搬家的事宜,家里并没有人在。
欧凌非一边走过去给她倒热水,一边道:“小丫头搞什么名堂哦?这么冷的天,穿成这样守在门口,是有什么急事吗?”
身后没有人说话,欧凌非倍感奇怪,平时这丫头高兴起来话就说个没完,今天怎么这么反常呢?难道……
一边转过身子,就看见小丫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挤出四个字:“你不要走。”
欧凌非突然觉得心突然被什么击中,痛了一下,她果然是知道了。他怔了一怔才走过去,先把热水递给她:“来,先把水喝了,暖和一下。”
程苏倔强着不接杯子,只固执地看着他:“你不准走,不准走。”竟哭了出来。
欧凌非顿时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一边安慰道:“不哭不哭哈,小丫头乖,有什么事情咱们好好说。先把水喝了。”
程苏不听他的,直接就开始号啕大哭起来。
欧凌非直接被他哭傻了,只知道给她擦眼泪,说不哭。这种安慰方式真是苍白的很,问题是他也不知道怎样能让已经哭成这样的小孩不继续哭啊。他知道说不走了她肯定就会不哭了,可是他能吗?他不能骗她。
哭了好大半天,欧凌非都想求这个小祖宗不要再哭了,程苏方才从大哭改成抽噎。
欧凌非抬手地摸摸她的头发,道:“你知道了?”
程苏抽噎道:“你都、不告诉我。”
“我就是怕你听说之后难过啊。”欧凌非只得照实说。
不说还好,一说本来已经停止哭泣的程苏哇哇的又开始大哭起来。
惊得欧凌非悔恨自己不该又启动了小丫头哭泣的开关,只得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道:“乖,别哭啊。这又不是生离死别,又不是一辈子都不见了。这只是暂时的分开嘛。我会给你写信,会回来看你的。”
程苏倔强着眼色:“如果你现在走了,以后也不用再来看我。”她神情凌然,不似作伪。
欧凌非只当她小孩子脾气,摸摸她的头道:“乖,听话,我迟早都会离开你的,不可能在你身边一辈子。就算现在不走,半年后我也要去读……”
话还没有说完,程苏“腾”地起身,向门口走去。
“丫头……”欧凌非走过去要拉住她。
“不准跟着我!”程苏回过头狠狠地说,欧凌非仿佛又看见了最初认识她时候的样子。一愣之下,她已经摔上门走掉了。
丫头真是乖巧太久了,他都忘记她身上其实长着逆鳞。唉,估计这回真是生气了,丫头正在气头上,现在去安慰她估计也只有反效果,还是等到她消消气,再去哄她吧。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一等,他在走之前就再也没能见到她,程苏就这样消失在他的人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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