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外套,薄薄的袜子,她慢慢地走着,麻木的身体,麻木的双脚,她不停的走着,直至再也走不动,直至再也不能承受……她的身体缓缓地倒下,她挣扎着想爬起来,但身体僵硬的像一条冰棒——
会这样冻死在雪夜吗?没有行人,没有车辆,这样的夜只有她一个。
身体渐渐的失去知觉,手指冻得已经再也不能弯动……
雪,纷纷扬扬的落下,落在她身上,淹没了视线,模糊了意识——
会死吧!
那个雪夜,她以为她会被冻僵在雪夜,是他,那个不爱她的爸爸救了她,今天,她终究逃不脱被冻僵在雪夜的命运,就像她不能摆脱不再去爱的命运。
原来,有时命运真的不是她想掌握就能左右的。
原来,她终究不能不爱。
妈妈爱他,爱了一辈子,即使死都不能不爱,而她是妈妈的女儿,她也爱他,但他终究不会爱她,她爱他,即使明知不能去爱,终究还是不能不爱。
夜,静的悄无声息。
雪,越下越大,雪白的雪花从空中落下,覆盖大地,淹没世界。
壁炉里的火苗燃烧得很旺,温暖的火焰劈劈啪啪地低响,温暖的气息,像冬日里的一抹阳光。
雪白的床铺,雪白的面容,散落的头发洒在雪白的枕头间,形成强烈的对比。
苍白的面容,纤细的秀眉,紧紧地闭合的双眼,床上的人儿仿佛睡了一世纪般。
突然——
纤细的睫毛动了动,她的额头轻轻地蹙起。
很冷,很冷,冰冷的雪夜,死寂的灵魂,身体僵硬的感觉不到疼痛,意识模糊的不甚清晰。
天地仿佛在旋转,地面离她越来越近,最终和她的身体贴合在一起——
雪花落下,淹没她的视线,模糊了意识……
很冷,冷的像死亡一般。
天地宁静地只有雪花落下的声音,突然——
她听见,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
是谁?
是谁在呼唤着她?
她甚至能清晰地听见声音中的颤抖……
会吗?真的会有人这样呼唤她的名字吗?
她爱的从来就不会这样呼唤她的名字。
是错觉?根本就不会有人在呼唤,或者呼唤的根本就不是她的名字。
睫毛轻轻的颤抖,在眼窝处投下淡淡的阴影,她挣扎着似乎想要醒来。
“你终于醒了。”温润的声音在她头上方响起。
她睁开眼,模糊的视线渐渐地清晰——
温润的面容,温暖的笑颜,仿佛冬日的一抹阳光,燃亮她冰冷的世界。
他对她轻轻的笑,温暖的笑容,温柔的目光,她冰冷的双手包裹在他温暖的掌心间,轻轻地摩擦着。
她冰冷的双手一点点变得温暖,肌肤间的摩擦带着温润的触觉。
她仰视他,良久,她才知道并不是错觉——
是他——叶夜。
竟然是叶夜。
“你睡了很久,很久。”他仔细地掖好她颈项间的被角,温柔的仿佛在触碰情人,“我很怕你会这样一直睡下去。”
没有温度,没有生气,仿佛一具尸体,僵硬的淹没在雪夜里。
“是在呼唤我?”她看着他,眼底固执。这样的焦急,这样的温柔,从来不曾有人这样呼唤她的名字。
“再睡一下吧!醒了,天也会亮了。”他轻轻的说,声音温柔。
“是你在呼唤我吗?”她固执的问,仿佛不得到答案就不会罢休似的。
“……”叶夜沉默,嘴角微微扬起,“对不起,没有你的允许就这样……”
仿佛刻在生命的名字,如此自然,如此理所当然,仿佛已经呼唤过千万次。
抓住被角的手一僵,她的眼眶涌上水汽,第一次,从来不曾有人这样呼唤她的名字,如此温柔,如此焦急,仿佛她是他在乎的人,似乎她是他最重要的人,“谢谢你!”水汽在眼眶弥漫,她含泪对他笑。
手指一颤,叶夜不着痕迹地避开她感激含泪的眼,如此清澈,如此晶亮,他在她眼中可以清晰的看见自己,这样的目光让他不能面对。
她伸手握住他的,她的手冰冷,他的手温暖,他的温度熨烫她的掌心,“在我最无助,在我最落魄的时候,睁开眼看见的一直是你,这样温柔的微笑,这样的温暖,对我而言一直是奢求,是我不敢奢望的东西,就像冬日里的一抹阳光照亮我隐晦的生命,湿润我绝望的生命。”她常常以为是她在做梦,是太孤独了,才会有这样美好的奢求。
她的眼眸弥散着水汽,然后一滴滴的滑落,晶莹如最纯净的水晶。
她的泪滴落他手背,晶莹的泪,如火般灼痛他,叶夜猛地抽回她掌心的手,眼眸复杂。
谢谢他?如果……如果她知道,也许她会恨他的。
掌心的温度骤然失去,许安静怔怔地看着空空的掌心,眼底黯然,“对不起!”是她太自私了吧!一再的奢求他的温暖,一再奢求他的善良,却从来不曾问过他是否愿意。
不该造成他的负担的,不该造成他的累赘,他并不是他的谁,她有何资格这样去奢求他的好,这样一再贪求他的温柔,“很晚了,也许我该回去了。”即使他说过是朋友,但即使是朋友也不会像她一样一再贪求他的付出。
许安静掀开被角,站起身——
对他感激的鞠躬,“谢谢你!”
转身,她不再留恋的离开。
她并不是他的谁,本就是如此,他对她并没有任何的义务,他对她的好,愿来世能偿还欠他的。
夜晚的房间显得空荡荡的,空旷的房里,她的脚步有空荡荡的回声。
冰冷的地板,赤裸的双脚,许安静感觉心底那条孤寂的裂缝不断的撕裂着,仿佛那个雨夜,她孤独的被丢在空无一人的学校。
“……”
手指一顿,然后——
她打开房门。
寒冷的夜风夹杂着寒气吹在脸上,空荡荡的雪夜,空荡荡的雪花,席卷包裹着她。
脚步提起,最终——
踏出房门。
突然,她的手臂紧紧的从后边被人抓住。
紧紧的,仿佛挣扎了很久般,紧的似乎在颤抖。
许安静迟疑,然后缓缓地回头,未来得及看见,然后她被拥进一堵温暖的胸膛。
温暖的味道,温暖的气息,像冬日久违的阳光的味道。
她被狠狠地抱在在怀里,抱着她的手微微的颤抖,勒得她的骨头隐隐作痛。
“……不要走,好吗?”他的手紧紧压住她的头,她的脸紧紧的埋在他的胸膛。
许安静僵硬的站着,心底百感夹杂。
她的呼吸急促,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她的手僵硬的动了动,然后——
回抱着他。
还是奢求了,还是不能克制这种奢求,即使明知道这样的温暖不会属于她,但即使一分钟,她还是奢求了。
寂静的雪夜,纷纷扬扬的雪从空中落下,窗外一片银装素裹,白雪皑皑。
窗台的百合在夜里静静绽放,淡淡的香气弥漫呼吸,和窗外的白雪相互映衬。
雪光从窗外投射进来,染上床上人儿的脸。
惨白的面容,凌乱的发丝,不漂亮,不出众,这样的脸在街上一抓也许会有一打,美丽不足清秀有余,但这样的脸在他眼里竟然让他不能移开视线。
人影静静的坐在床前,叶夜紧紧望着床上的人。
即使在睡梦中她的眉头仍轻轻地蹙起,手指猛地一惊,似乎挣扎着要醒来。
他轻轻抚平她蹙起的眉,小心翼翼的划过她的脸,最后停在她惨白的唇上。
指腹轻轻的摩擦着她的唇,温柔、辗转。
“我竟然爱他,我竟然会爱上了他。”
“爱得越深就会痛的越深,我不要再爱任何人,不要再如此卑微的祈求根本就不会属于我奢望。”
“我最爱的父亲,爱的从来不是我。”
“我以为最亲的妹妹。原来我只是一颗被利用棋子。”
“这样的卑微,这样的卑贱,爱的连自尊没失去。”
“……不要了……我不要再去爱任何人。”
“……所以我逃了。”
“他”也爱她吧!无情无义,连血都是冷的“他”,否则不会这样。
但她竟然说她爱“他”,她竟然爱“他”。
机关算尽,却唯独不能预料她竟然爱“他”,爱得这样绝望,爱得这样决裂,
她爱“他”……她竟然爱“他”……
心痛的撕裂般,他的手扶上心脏,很痛,很痛,心脏竟然会痛。
他以为他的心是死的,他以为终究一生他不会爱上任何人,然而——
他突然明白——
他竟然也爱她。
是讽刺?他竟然会爱上她,爱上一个不能爱的人。
他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原来他终究不能逃过命运的捉弄。
是报应吧!他竟然会爱上她。
他的手颤抖,手心反转,赫然是微型的针管。
淡黄的液体,尖尖的针尖,他的手指竟然颤抖了。
太爱了,爱得不能再失去,爱得不能在忍受她是不属于他的,爱得忘记了原来的初衷。
他想要她只是属于他一个人,即使她是不该属于他的,但太爱了,就无法再忍受她不属于他。
太寂寞了,寂寞的太久了,无边无际的寂寞,他的生命从来都只有报复,她的出现让他明白,原来他的生命不仅仅只有报复,原来他竟然还是有奢求的,奢求着不属于他的幸福。
针管准确的没入她的肌肤,淡黄的液体缓缓的注入她的体内。
她因为刺痛猛地睁开眼,瞳孔惊讶,然后药效慢慢发挥作用,她的眼慢慢地合上。
惊讶、恐惧,最后他在她眼中看见疑惑。
“对不起。”他的唇动了动。
即使本是不属于他的幸福,即使她会恨他,他还是强求了。
幸福,奢求了太久的幸福,如果能得到,即使是不择手段,也在所不惜。
他的手扶上她的脑际,他的唇张了张,一串低语从他唇间溢出。
从此一段记忆被修改,她会忘记“他”的一切,“他”会成为她生命中的普通过客,即使是音容笑貌,也不再残存。
从此,她的生命只有他的存在。
命运仿佛掌中纠结的线条,隐不去,抹不了,今生注定纠结缠绕,想要隐藏,却赤裸裸刻在掌心,痛得铭心刻骨,却也是最幸福的痛。
漆黑的夜,狂暴的乱雨,仿佛要摧毁整个世界。许安静抱着叶夜,他的身体一点点冷却,他的手死死按住她是手腕,他的血染红她干枯的血迹。他凝视她,仿佛最后一眼,眼眸绝望而幸福,深沉如最温柔、幸福的海面。
他的温度一点点冷却,冷得仿佛永远会这样,她的眼迷离,仿佛没有生命的布娃娃,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一抹深沉的恐惧。
血染红一地,仿佛盛开的赤红雪莲,艳丽的刺痛了眼。
温度一点点冷却……
仿佛死亡前的冷……
手——
滑落——
激起无声的回音——
仿佛已经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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