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遗忘的记忆
雪静静地下着,点点微弱的残光在雪夜里晕开。
夜安静,亮晃晃的灯光寂寞的亮着,拖出两条长长的影子。
许安静跪在地上,双手微微地颤抖,小心翼翼的,她的手慢慢撕下他血肉模糊手臂处的衣袖。
他手臂上的血已经凝固,粘和着衣料,即使小心翼翼仍扯开了伤口,流出殷红的液体。
叶夜靠在沙发上,脸色惨白,他直直地凝视着她的脸一言不发,仿佛想确认什么。
血不停地流出,染红了雪白的毛巾,粉嫩的肉外翻,狰狞地裂开,他只是看着她,任她小心翼翼地处理伤口。
止血、消毒、包扎,许安静低着头,默默地不说话。
屋里安静,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的走着。
两人都没有说话,从进门就一直沉默。
钟慢慢地,慢的好像时间停着了。
良久——
许安静的头一直低着,他看不见她的眼。
两人近在咫尺,但叶夜却感觉仿佛两人之间横着长长的距离。
结婚一年,相敬如宾,第一次,他感觉他和她不再像往昔。
还是不能忘记?即使记忆不再,但那份心意相通的感觉又岂是他能剥夺的。
叶夜靠在沙发上,眼睛痛苦的闭着,嘴唇抿紧,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慢慢地——,他的手慢慢地触摸她的脸,虔诚的像怕亵渎了一样。
湿润的触觉,他的指尖触到她脸上的湿意。
手指一僵,心底剧烈的疼痛。
她在哭?他想要她笑的,他一直要的只是她的笑。
手慢慢地抬起她的脸,没有意外的,他看见她眼中的泪。
他的眼垂下,黯然如绝望的夜。
她哭是因为“他”的出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她眼中的黯淡他不会错过,即使他剥夺了她的记忆,但残存的心痛的感觉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是他太残忍了吗?将她留在身边,即使她不会幸福仍不顾一切的将她强行留在身边。
但——
要他怎么放手呢?
心尖锐的疼痛,像在汹涌的大海中绝望的溺水者,在完全绝望的时候突然抓住了浮木,即使明明知道翻滚的海浪会打翻所有的希翼,但仍紧紧地抓住浮木,即使抓坏了,仍不会放手,却又害怕抓坏了。
要这怎么放手呢?在他再也放不了手的时候要他放手?
他的眼绝望的疼痛,心剧烈的挣扎着,他想要她幸福的,要她真的的幸福,但……
她的幸福的却不是他。
只要她幸福,即使付出性命他也不会迟疑,但漫长的生命不再有她的陪伴,他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像活死人一样,即使活着也只是一具冰冷的躯壳。
他的心仿佛坠入了漆黑的深洞中,仿佛有永无光明的寒冷,但如果失去这个机
会,如果没有她,又该怎样活下去……
看见他惊痛的脸,许安静一痛,她又伤害他了,她并不想要他痛苦的。
她到底怎么了,看见陌生的人,竟然会这样失常,她并不认识他啊!在她的记忆里并没有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看见他离开时的背影,她竟然会无法忘怀,像刻在脑海一样,即使记忆不存在,仍会为这样的绝望、充满恨意的背影心疼。
她已经嫁给了他,而在丈夫的面前,她竟然会别的男人心疼。
轻轻地,她握住他的身侧的手,她的掌心印上他的,然后十指相扣。
“夜——。”她轻呢他的名,内疚的情绪在胸口弥漫。
不该的,他只是一个生命中的过客,她又凭什么为他心疼呢?
“夜。”她的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眼中的黯然退却,“……即使我现在没有爱上你,但我会努力爱上你的。”是的,这是她想说的话,在无尽的等待中,在她以为他抛下她的时候,她突然明白,她在乎他的,她想陪在他身边。
闻言——,叶夜浑身一僵。
她知道她在说什么吗?还是只是一场美梦,梦醒了,梦也散了。
“我想你,我以为你会不要我了。”从来没有的心慌,他的突然消失,让她明白了很多。是因为他的存在一直像空气吗?以至让她以为他的存在是理所当然的。
他的离开,让她知道她拥有的却一直不曾珍惜的他。
幸福,就是珍惜眼前的,而不是奢望想要拥有不曾得到的。
“求你给我机会让我爱上你。”想要爱他,想要回报他给予她的,即使不能同等回报他为她的付出,但她想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他幸福。
冰冷的心滑过暖暖的热流,他用力抱紧她,不想让她看见眼眶的雾气。
够了,即使只是骗他,即使只是安慰的话语,但已经足够了。
他以为永远不可能会听见她说爱他,但她却告诉他,她会努力爱上他,她想要爱上他。
伸手,她的回抱他。
他的头埋在她的颈项,他的手紧紧压着她的头,紧紧地他抱着她。
微笑,她幸福的笑了,明媚的笑容像雨后的百合静静的绽放。
原来,幸福只是珍惜眼前的。
原来,幸福只是真心的坦诚以对。
突然——
肩处的湿意让她一惊,难道……
她以为他不在乎的,原来他在意的……
她以为他无所谓的,原来一直是她疏忽了……
圣诞的气息慢慢远去,雪却一直没有停着的打算。
雪纷纷扬扬,慢慢地飘落,渲染整个天地,雪白雪白。
地上的积雪有两尺多深,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屋外行人聊聊,偶尔有调皮的孩子在雪地里飞奔高兴的喊叫。
叶家别墅
佣人刚刚离开,许安静特别允许佣人可以回家,深冬雪日,应该回家的。
壁炉里的炭火烧得正旺,火红的亮光,温暖的热,烘散处一屋的温暖。
小小的细火在煤气炉上慢吞吞的燃烧,炉上上的沙锅冒出白色的气体,揭开锅盖,香润的鸡肉香味在空气里弥漫。
拿起勺子,许安静小心翼翼的勺起一汤匙鸡汤,然后小心地吹吹气,递到他嘴边,“来,看看味道怎么样?”
叶夜站在煤气炉旁,右手包着厚厚的绑带,张开嘴,他一口喝掉鸡汤,“盐好像少了。”
“哦。”许安静拿起食盐,加入少许的食盐,然后再勺起一汤匙递到他嘴边,“够味道了吧?”
“我再试试。”喝掉汤匙里的鸡汤,他欲犹未尽的舔舔嘴角。
“好。”她再勺起一汤匙。
“再试一试。”
“好。”
就这样,她递给他一汤匙一汤匙,他喝着和快,像喝着世上最美味的汤汁一样,眼中的幸福让她心疼。
心疼?是心疼吗?
心疼痛的酸涩,像有什么塞住一般,难受的想哭泣。
他疼她,疼得无法无天,结婚一年她在他的羽翼下理所当然的享受他的疼爱,她却忽略了他,不曾看见他眼中的渴望,不曾看见他转身后眼中的黯然,其实他是渴望她能在乎他的,即使只是疼爱,即使只是一个的眼神,即使只是无意的一个亲密动作,他的眼都会迸出幸福的光芒。
而她却一直忽略了。
指腹划过他的嘴角,她心疼的凝视他的眼。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好妻子,自私的独占他的付出,却忽略他的希翼。新婚,她没有太多的喜悦,只是无言的接受了所谓的丈夫。新婚之夜,她以身体不舒服,拒绝了她该做的一切,然后两人便像新婚之夜一样一直独睡一房。婚后,他一如既往,让她迷恋的爱着她,而她似乎变得麻木变得习惯接受他的疼爱,以至认为一切都应该是理所当然。
贪恋他的疼爱,迷恋他的付出,她享受着婚后的生活,并觉得幸福,但从来就不曾注意他是否如她般觉得幸福,直至他的突然离开,她才突然醒悟,他并没有义务对她一如既往;她才突然明白她有多么自私,想要拥有他无偿的付出却不曾付出丝毫。
一直强求被别人所爱,一直奢求得不到的爱,但却不曾珍惜自己已经拥有的。
她这样的人真的好自私!
所幸,上帝似乎一直眷恋着她,让她悔悟的并不算太晚。
踮起脚尖,她的唇印上他的。
她的唇轻轻地吻着他的,虔诚、感激,“谢谢你没有丢下我。”她在他唇间呢喃。
叶夜的身体微微的颤抖,唇间她的呼吸萦绕,他的眼亮晶晶的,仿若最璀璨的星辰,“嫁给我,你幸福吗?”他离开她的唇,呼吸屏着,眼睛期待。
这个问题他问过她千百次,仿佛她的幸福是他最最在乎的。笑,许安静没有回答,她的唇重新印上他的,轻轻地,带着莫大的幸庆,“嫁给你,我很幸福。”是的,她很幸福,她像想让他明白她真的很幸福。
他搂着她的手一紧,窗外雪花飘舞,仿若柳絮因风飞扬。雪光映着他微微扬起的嘴角,显得孩子气的幸福。
雪静静的飘落,屋里温暖如春风三月。
同样的夜,同样的雪飘。
徐臣僵硬地坐在檀木办公桌前,他的目光冰冷,死死的盯着桌子上的文件资料。
私家侦探刚刚离开,带来的文件留在桌子上,文件的一页翻开,赫然是——
亲密的婚纱合影照,纯洁的雪飘,素洁的白纱,她被抱在怀里,她看着他,目光温柔似水,雪光映着她脸,透出粉红的色泽。他穿着素白的礼服,笑容是他不曾见过的幸福笑颜,他轻轻地抱住她,风撩起他垂落的发,露出微扬的眉梢。他和她仿佛是一体的,紧紧地依偎,仿佛再也没有人能分开他们。
眼中黯淡,他眼中的笑意刺痛他的眼。
“碰——。”他的手猛地扫过桌面,文件中的照片散落一地。
徐臣握紧拳头,眼眸闪过深刻的恨意。
结婚?在她说她爱他的后,在他像疯子一样四处找她的时候,她竟然在和令一个男人结婚了,她竟然躺在另一个男人身边享受新婚的甜蜜。
如果她不爱他,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让他带着无限的希翼,让他死灰复燃的心再次燃烧。
多么的讽刺啊!他竟然真的以为她爱他,他竟然以为只要他低头,她就会爱他,他竟然像疯子一样找她,而她呢?在别人的怀里缠绵。
“许安静,我恨你。”他抿紧嘴角,吐出冰冷的字句。
爱多深恨多深,既然不爱,就必须承受他的恨。
是她不要的,是她践踏了他所有的爱,是她欺骗了他,是她辜负了他,她就必须得到应有的报复。
寒风肆虐,雪飘落一地,他的眼如冰结。
寒冷的风从未紧合的门缝吹在许安薇身上,她浑身冰冷,脸色死白。后退,直至抵上墙壁无路可退。
许安薇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双手握紧,眼中透出恨意。
为什么她又要出现,既然消失了,为什么又要再出现在他面前呢?
一年的时间,她以为他可以忘记“她”的,只给他时间他总有一天会忘记“她”的,但——
“她”的出现打破了她所有的希翼,他爱“她”,即使时间流逝带走很多,即使她已经嫁作他人妇,但她知道他仍爱“她”,爱有多深很就有多深,他很“她”却也爱着“她”。
“许安静,我很你。”身体慢慢地滑落,许安薇的背脊死死抵着墙壁,面容扭曲。
她恨“她”,如果没有“她”,他就会爱她,如果没有“她”,他就不会视她若透明。
她爱他,从看见他的第一眼就爱了,像毒药一样,爱得不能自己。放弃青春的奢华,放弃追求她的一切人,学会微笑,学会圆滑,学会如何成为一个得体的女主,学会看别人的脸色,学会所有的泪水往肚子流。她微笑对所有的人,即使泪水流下她也要笑脸相迎;她讨好每一个人,即使不喜欢,她也强迫自己要喜欢;为了陪得上他,她默默忍受,为了他,他笑着哭泣,但人面桃花,他不会看见,他的眼中从来就没有她的存在。
死皮赖脸,即使徐家的人并不喜欢她,但她仍要自己不要去在意,只要留在他身边,她以为她可以感动他的,她以为她可以让他接受她的,但一年的时间,她还是没有输给了她,输给了那个消失了一年的人。
痴心守候,换来的却是他爱着别人,而那个人竟然是她的姐姐的,这让她情何以堪。
“许安静是你逼我的。”她的目光冰冷,幽深若无尽的夜。
恨吧!就让他恨“她”,既然不能爱她,她也不允许他再爱“她”。她得不到的,她也不会让“她”得到。
雪肆虐,风冰冷,冷了天冰了地,冻了心。
千里雪飘,温暖不了冷的心,寒彻恨的意。
雪停了,银装素裹,寒风凄冷,冬季的萧瑟让人害怕外出。
许家公司已经并入徐氏公司,成为徐氏的子公司之一——许属公司。
许属公司会议室里气压很低。
许属公司的职员们惊愕茫然,每个人都战战兢兢。
总公司的少董突然莅临徐属,对于老板的到来,每个人都茫然错愕。
许属并入徐氏一年,总公司从未派人来管理,一直援用原来的人马,更何况徐氏的少爷会莅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