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存的要么是左家、秦家、郭家这般三朝望族的纯臣,要么是汤家、楚家祖上富裕,避世重出的寒族。</P>
像蒋家这种小门小户,早就随翻舵之争消失,如若不然,蒋家的子嗣怎会窝在知州府,靠妹妹庇佑。</P>
他们何敢拿捏一城之主。</P>
“吴豫有鬼。”</P>
陆林想起探听到的消息,“蒋家姐弟有个庶出小姑,是董家三爷的姨娘。”</P>
“一个姨娘…”</P>
“董三爷年轻时伤了根本,唯一的儿子是将姨娘所出。”</P>
“…”</P>
董家大爷是鲁定府知府,吴豫的上司,董家二爷是户部尚书,是上司的上司。再加上没根弟弟的独子的姨娘。</P>
楚意昭想想,也头疼的紧。</P>
确实难办。</P>
她略微思忖,</P>
“谢大人为官多年,在朝中应有几分余荫,先让陆睿送封信去董家。”</P>
楚意昭走至窗前,黛色苍穹落着片片雪花,悠悠扬扬,天地渲染成茫茫之景。欲取下支窗的木棍,冰凉濡湿的棍子,刺的掌心发颤。</P>
“明早去将阿萝接来…”</P>
她鬼使神差的往南扫了一眼,冬夜里朦胧的最后一盏烛火,堪堪熄灭,只余雪落无声的寂静。</P>
楚意昭这一夜睡的不好,晨起被风化和的一声吼叫吵醒,她装扮好,皱着眉走到隔壁。</P>
谢习文醒了,风化和脸上带着巴掌印跟他说话,表情之扭曲愤恨,与丰至如出一辙。</P>
一样的欠扇。</P>
“道长!”</P>
谢习文见到楚意昭,挣扎着要下床,楚意昭抬手制止他,“不必客气,安心养伤吧。”</P>
谢习文脸色苍白,依旧跪在床上行了三拜,牵扯到伤口,瘦弱的双肩微微颤抖,嗓音略微哽咽,</P>
“恩人救习文出狼窝,大恩大德,习文必涌泉相报。”</P>
“哎呀哎呀,快躺下吧,伤口崩开,我可不给你上药,还得戳进去。”</P>
风化和按着人躺下。</P>
他虽为医者,可通人家皮炎,总觉得有些怪。</P>
楚意昭嫌弃的闭起眼,这人说话不带一点脑子。</P>
谢习文脸色骤然通红,强烈的耻辱感涌上心头,他咬紧牙关,将头埋进被子里,浑身颤抖个不停。</P>
不一样了。</P>
与身在魔窟不同,逃出生天盯着旁人的眼光话语,才发现。</P>
一切都不一样了。</P>
他曾被男人压在身下,以妾礼羞辱折磨。身体的疼痛像烧红的铁块烙印烧灼着血肉,永久的耻辱,一辈子都洗脱不掉。</P>
风化和以为他发抖是因为伤口疼,嘴上说着不想干,手上拽着被子要看,</P>
“伤口裂开了?我就说让你别动吧,这么不省心呢,给我看看,别拽了,快给我看看屁股,不然以后拉…”</P>
“行了!”</P>
楚意昭凝声打断,“祁山的蠢货,再多说一句,割了舌头丢出去。”</P>
“喂喂!你…你怎么知道我出自祁山?!”风化和呆立,他望着楚意昭身上的道袍,灵光一闪,突的跳起来,指着楚意昭,“天清的妖道!”</P>
“好哇好哇,我就说怎么绑个人还连砸三下,给我后脑勺整的稀烂…”</P>
“我这脸,左一巴掌右一巴掌,你扇的过瘾吗!恶毒的牛鼻子!我跟你拼了!!”</P>
他说着,张牙舞爪的朝楚意昭扑过去。突然后腿一紧,咣当一声迎头磕在地上,坚硬的地板撞的他眼冒金星。</P>
楚意昭嗤笑,“活该。”</P>
风化和往后一看,谢习文上身挂在床边,两臂紧紧抱着他的腿,</P>
“你干什么!”</P>
谢习文脸憋的通红,“不许伤害恩人…”</P>
“谁是你恩人!是我给你上药包扎,也是我看了你一夜,凭什么她就是恩人,我不是?!”</P>
风化和委屈。</P>
“你…你也是…”</P>
谢习文虚虚的垂下头,嗫嚅道,“那也不可以打人…”</P>
风化和气到爆炸,那个该死的小牛鼻子还有这个该死的小白眼狼!!</P>
楚意昭看着谢习文歪着身子爬回去。</P>
这人极有眼色,与阿萝灵清的心思倒是般配。</P>
“蒋石旭的行为,已经触犯律法,若你想告他,我会着人为你做主。”</P>
“你给他做主?就凭你一个臭道士。”风化和从地上爬起来,阴阳怪气,“你画个符诅咒他,还差不多。”</P>
楚意昭透过这人看向谢习文,“谢公子,我知晓你的身份,在京中也有一些人脉,会给你个公平的交代。”</P>
谢习文闻言一惊,倒退着缩进角落里,见楚意昭望来,他强挤出个笑容,“蒋公子说想收我,我以为是当幕僚就去了…”</P>
“没想到…”</P>
他咬紧牙关,闭了闭眼,颤抖着笑道,“没想到是小妾…是我没注意…我该死…”</P>
“我不告他…不告”</P>
“多谢恩人。”</P>
一滴滴清泪落在被褥上,明丽漂亮的脸颊还残存着红肿和细长的鞭淤。</P>
楚意昭皱眉。</P>
这会搞错?</P>
她甩甩袖子准备坐下。</P>
既然,苦主都不愿计较,她这个萍水相逢的人,没必要强求。</P>
屁股还没挨到板凳,陆林突兀的闯了进来,见到谢习文醒着,脸色一凝,转头对楚意昭道,“出事了。”</P>
错落有致的屋瓦上,残雪斑驳,自昨日起,沥沥索索的雪花就没停过,楚意昭看了看天,瓦蓝碧空,干净无云。</P>
细雪悄无声息的停了。</P>
自义庄出来后,楚意昭去了馄饨摊,王大爷今日很安静,坐在摊前,手里拿着馄饨皮,眼神浑浊黯然,望着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P>
见到楚意昭两人过来,他扬起个笑脸,额头的纹路加深,“道长来了。”</P>
“咦?那位小哥呢。”</P>
楚意昭浅浅勾着笑,“办事去了,晚上带他来。”</P>
“哎哎,好。”王大爷笑着去下馄饨,眼眶有些红,“人呐,最经不起等。”</P>
“你们去看过她了?”</P>
他知道这群人是来找阿萝买花的,还帮忙找人,心地很好。</P>
楚意昭点点头,“看过了。”</P>
“昨日阿萝还说,今天来光顾小老汉的生意,哪曾想…”</P>
“走到前头咯…”</P>
王大爷眨巴两下眼,将眼泪吞回去,“不说了,不说了。”</P>
人死如灯灭,说出来招人晦气。</P>
“您知道她是…”私窠。</P>
楚意昭未说出那两个字,她总觉得这个词与阿萝那个灵秀的姑娘沾不上边儿。</P>
“知道。”王大爷端来两碗馄饨,叹了口气,“这附近的人都知道。”</P>
“道长,您莫要瞧不起她。”</P>
“她自小没了娘,三岁死了爹,就在巷口讨饭吃,再大一点就帮工换钱,可她一个小姑娘,没个傍身的手艺,心思又单纯,留不住钱。</P>
后来就做了这一行,勉强糊个口…”</P>
“刘子真是个畜生!阿萝还是个孩子,竟下手这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