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芥子空间内掏出一本足足有半人高的厚本子，掏出一根毛笔，边写边念念有词，“第位，乌姀，欠账九百万九千上等灵石。”</P>
“来，签个字。”他把毛笔递过来，乌姀神情麻木地接过，在留白空位上大刀阔斧留下自己的名字。</P>
乌姀：……哪有人随身掏出这么大一本账本啊！！</P>
少年确认了一下，从小指上摘掉骨戒，递给她。</P>
乌姀接过直接戴在了自己的小指上，心念一动换了个脸，身形别无二致。</P>
但她保留了自己的浅紫瞳色，谁敢说她不祥，她就砍到谁无颜回家见爹娘。</P>
“那我现在走了？”</P>
“走什么？”少年反问。</P>
乌姀呐呐地张了张嘴，“不然我跟你走供你差遣？包吃住？”</P>
这时，巷子的尽头忽然传出交战的响动，顺着猎猎腥风而来，两人同时警惕地看向声源。</P>
拐角处忽然出现一月牙色衣袍少年，衣袂飘飘，载冠逑逑，额间一点朱砂，面若冠玉，眉目轻飏，疾驰带风。</P>
他的神色略带慌张，“前面的道友，快救救我！”</P>
再一细看，他的身后跟着数十位元婴修士，甚至为首的还是元婴期巅峰修士！</P>
这仇家……每一个都是一拳能把她捶回娘胎重修的程度。</P>
乌姀面色一凛，急中生智，迅速蹲下身，故作喃喃自语，神态天真，“小蚂蚁小蚂蚁，你搬着馒头屑要去哪儿啊，我帮你吧。”</P>
这一副弱智模样，想必也没有人会为难她吧。</P>
债主少年：……哪来的低能儿？</P>
来不及伪装，朱砂少年已经瑟缩在他身后，和乌姀排排蹲，小心翼翼地觑着身后追来的人。</P>
乌姀不得已只能站起来，和债主并肩而立。</P>
“你们是何人？”</P>
“道友勿要误会，我们是追赶我们卫家小少爷卫凤鸣而来。”</P>
追杀前来的人没被他们激怒，反而苦口婆心劝谏躲在他们身后的朱砂少爷，“少爷，你就跟我们回去吧！”</P>
少爷？</P>
乌姀眼神怪异，这少年气度不凡，身上衣冠更是华贵，不像一般小门小户供得起的，再加上能雇得起如此多元婴修士的，那这个家族必然根基鼎盛。</P>
这位真是少爷了。</P>
卫凤鸣脖子一缩，“不要！我有喜欢的人了！”</P>
“又有了？”为首的元婴巅峰一脸绝望，苦口婆心，“少爷啊，你已经被骗了整整七十八次了，加上珍珍都七十九次了，怎么还没看穿那些女人都是故意要骗你钱的呢？”</P>
“不是！”卫凤鸣少爷倔强摇头，肯定地一口咬死，“我这次遇到真爱了，珍珍不会骗我的，她说只要我一半的家产，就和我回家见爹娘。”</P>
元婴巅峰修士着急得都有些口不择言了，“少爷啊，你让这两位道友评评理，你若是真的那么容易碰到真爱的话，那老爷为什么要往你额头戳守宫砂，时时监督你的贞操？”</P>
乌姀叹为观止。</P>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恋爱脑。</P>
还被骗了七十九次。</P>
额间朱砂居然还是守宫砂！</P>
债主少年对着元婴巅峰修士作了揖告辞，“既然是你们的家事，我们不宜插手，这就先走一步。”</P>
却见卫少爷突然犯病，蹲下身死死抱住他们的大腿，手从两人胯下钻进去，一手死死抱一条 ，怎么挣脱都撒不开，“你们别走，我给你们钱！”</P>
元婴巅峰修士叹了口气，抬眼对着债主少年不好意思道，“这位道友，可否借一步说话？”</P>
债主颔首答应，挥一挥衣袖挣脱开卫凤鸣的禁锢，跟着元婴巅峰修士走了。</P>
耍无赖的少爷腾出了一只手，索性抱住了她另一条腿，以一种极其尴尬的姿势。</P>
再回来的时候，债主少年面色冷然，不见异样，而元婴巅峰修士，则带着其余十几人走了。</P>
临走时只留下一句语重心长的话，“切莫保护好我家少爷的贞操，否则我等项上人头不保。”</P>
“谢谢你们啊！”卫少爷撒开抱着乌姀大腿的手，真诚向两人感谢，“没什么事我就去找珍……”</P>
话还没说完，债主忽然拿出一串三头缚灵绳，顶着两人好奇的目光，一头绑着自己的手腕，一头绑着少爷，另一头拷着乌姀！</P>
乌姀嘴角狂抽：“这是什么意思？”</P>
绳结成，契约定，缚灵绳消失，似乎完全没出现过。</P>
债主面色自然，“少爷的侍从给了我们五百万上等灵石，领着少爷拜入任意八大宗门下，并让少爷不再去见珍珍。”</P>
“当然，重中之重，守护少爷的贞操。”</P>
“这是改良加强版缚灵绳，平日大家的行动自如，但是如果一方想逃跑，就算逃到了天涯海角，也会被缚灵绳拽回来。”</P>
三方互相约束，只要一方心念一动，就能将其他两人拽回来。</P>
乌姀天生反骨，自然不信这东西有这么神奇的效用，和卫凤鸣对视一眼，两人忽然朝南北不同的地方跑！</P>
乌姀足尖一点，掐了个轻功，刚跑出不远，手腕忽然像被巨兽拖拽，身子像风筝似的快速向后倒退。</P>
哎呦！</P>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债主和恋爱脑少爷也同时感受到了不受控制的拉力，几人“砰！”地撞在一起，打了彼此个七荤八素眼冒金星。</P>
“嘶——”倒抽气声四起。</P>
债主额角通红，强装淡然，“走吧。”</P>
“去哪儿？”认命了的乌姀掀开眼皮。</P>
虎落平阳被犬欺，受制于人算她倒霉！</P>
“茶馆。”</P>
债主领着两人回到乌姀刚才呆的茶馆。</P>
卫凤鸣和乌姀同是天涯沦落人，互相起了几分孤影相怜惜之感。</P>
“这位道友，敢问名讳？”卫凤鸣问乌姀。</P>
债主少年向她投来一眼，虽然知晓她就是被人追杀的乌姀，但是想必这个名讳也是不能再用了。</P>
乌姀用指尖沾了点茶水，神神秘秘地在木质桌子上留下了深色水痕，字体不算娟秀，但胜在可爱活泼。</P>
蝶蝶。</P>
“蝶蝶？”卫凤鸣低吟，眨了眨眼，重新抬眸看她，清亮眼神中透出茫然之意，“为何我觉得，道友在占在下便宜。”</P>
“没有吧？在下师从灵蝶谷，故名蝶蝶，师从吕先祖，故姓吕。”少女笑眯眯地托着腮，“你叫卫凤鸣我知道……这位道友呢？”</P>
她问的是小债主。</P>
少年学着乌姀的模样，素白的指尖没入温烫的茶水里，在木桌上郑重写下自己的名字。</P>
乌姀嫌他写得慢，无所事事地抬眼从上而下观察繁华大街的人流，再收回视线垂眸，眼一花，瞪大眼睛震惊出声，声线猛地拔高，“你叫谢娘娘啊！”</P>
那他兄长会不会叫谢主隆恩？</P>
没什么头脑的卫少爷已经问出口了：“那你爹不会叫谢主隆恩吧？”</P>
少年：“……二位道友且细看。”</P>
乌姀再定睛一看，恍然大悟，“谢锒琅啊。”</P>
少年抿抿唇，点头。</P>
乌姀哥俩好地依上他，和他勾肩搭背，水亮亮的大眼睛氤氲出几分笑意，似漫天烟霞，“那我们岂不有缘了？”</P>
“道友何出此言？”</P>
“我名唤蝶蝶，你名唤娘娘，岂不有缘？”</P>
一个爹爹，一个娘娘。</P>
有趣，太有趣了！</P>
“我是少爷，我们是一家三口，再加上我家的大黄狗，一共四口。”顶着额间朱砂的美貌有钱少爷卫凤鸣指了指自己。</P>
“在下……算了。”谢锒琅叹气，“名讳只是身外之物，若是能广结善缘博姑娘一乐，全当是在下福德。”</P>
也不知道师父为何要让他找上这二位一齐去岳冥宗，他不解发问的时候，师父只是拈着花白胡须笑：时候到了，你便知晓了。</P>
“既然如此，我们也算是朋友了？”</P>
少年敛眸，“自然。”</P>
“那这样，可不可以退一些……”她暗示性地搓了搓三指，眼含期待，退她点灵石吧。</P>
“蝶……道友何意？”谢琅锒故作不知。</P>
“他家伴当不是给了我们两个五百万上等灵石么？灵石呢？”乌姀咬字刻意加重在“我们”上。</P>
少年莞尔一笑，露出尖尖虎牙，“是啊，我和道友一人有二百五十万灵石，正好抵去借债，还有六百五十万九千上等灵石。”</P>
乌姀：“……”剥削啊！这是剥削啊！</P>
卫凤鸣略带同情，“不凑巧，我的钱全给珍珍姑娘了，帮不上你抵债了。”</P>
乌姀：“……我本来也指望不上你个恋爱脑。”</P>
谢琅锒说回正事，“明日便是八大宗招收弟子的日子，各大传送阵会开启售卖，而我们要拜入的，是岳冥宗。”</P>
“岳冥宗？名声又烂，什么天赋种族的弟子都收，还听说宗门又很穷啊。”乌姀仰头喝了一口茶，随口一提。</P>
“不过实力大概不错，每年宗门大比的万年老二。”</P>
其实这次下山，她是准备孤身一人浪迹天涯的，不料一出门就欠下了一大笔外债。</P>
惨呐。</P>
“对啊。”卫凤鸣扇了扇肩膀落下的灰，漫不经心道，“听闻岳冥宗弟子一个个面黄肌瘦，饿得有上顿没下顿的——不如我们去清坞宗吧！听说风景很好，是个旅游度假的好地方！”</P>
“拉倒吧。”乌姀翻了个白眼，“去清坞宗还不如去合欢宗，我们俩金丹一筑基，去那边给天才们当小歇菜砍着玩的，规矩还死多。”</P>
乌姀抓了把瓜子，严肃脸，“其实吧，我应该去奉仙宗。”</P>
卫凤鸣:“为何？”</P>
乌姀理所当然，甚至有几分骄傲，“因为吕布字奉先啊。”</P>
“关吕布什么事？”</P>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方天画戟，专捅义父，而我蝶某人，捅的是亲父——我俩有缘。”</P>
硬核有缘。</P>
卫凤鸣满脸“这秘辛是我可以听的吗”</P>
“不行。”谢锒琅很坚持，“就去岳冥宗。”</P>
大堂里忽然传出一阵喧闹，一群仙风道骨的剑修负剑走进，业务极其熟练，一进茶楼就扯扯嗓子喊，“岳冥宗驾到！”</P>
谢琅锒眼神闪过一丝意外，“岳冥宗？”</P>
为首剑修继续喊：“岳冥宗驾到！专业修飞舟修水管修飞行器，保养御剑给坐骑修蹄子，六爻专业找猫找狗，还包贴小广告，各种业务广泛啊！”</P>
有客人回喊：“扫庭院接吗？”</P>
剑修：“多少钱？”</P>
“一个中等灵石。”</P>
便宜得不能再便宜的劳动力价格，简直把人当黑奴使。</P>
“接了。”剑修答应得很爽快，“小十六，你去。”</P>
乌姀：“……”</P>
这岳冥宗真的靠谱吗？！</P>
“我能问问为什么一定要去岳冥宗吗？”乌姀不解发问，“难道是因为有隐世古籍秘境奇珍异宝，还有高人指点？”</P>
谢锒琅笑眯眯摇头，“不是。”</P>
卫凤鸣插了一嘴，“难不成是他们的师资特别雄厚，百年老宗童叟无欺？”</P>
“也不是。”</P>
乌姀又猜，“或者，是岳冥宗的宗主胸肌特别大，腿特别长，腰特别细，屁股特别翘？”</P>
“不。”谢锒琅神情庄重严肃地摇摇头，顶着两道期待光芒，“他们宗主还欠我钱。”</P>
乌姀：“……”</P>
苍天啊！前途无望啊！</P>
这是正经宗主吗还到处欠人钱？</P>
拼搏百年，她要去上合欢宗！</P>
“先吃点东西吧。”谢锒琅无视陷入崩溃自闭的乌姀，推过来一盘糕点。</P>
是桃花酥。</P>
看见这桃花酥，乌姀抬手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