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唐玉海的蜗居位于西道口左手的沟口儿。这喇叭口似的地方紧靠南坡根,清清冷冷,有几分阴森,只有晌午的时候才能可怜地见到一络阳光。右手一个长方形大院子,院门前面竖着一块泥巴脱落露着石头的长方形影壁;左手是一个小敞院,干打垒石头墙,一米多高。唐玉海的小矮房居中间偏右一点。房后面黄沙坡,前脸一盘笨重的花岗岩石头碾子。
麻脸女人绕过石头碾子,站在小屋门前。隔着风门谛听,
里面没有响动。心里琢磨人没在家。试着轻轻去推风门,门刚裂开一道缝儿,一股浓烈的酸腐气味刀子似的迎面扎上来,她向后一闪身,打一个趔趄,胸中有一股酸辣的东西往上撞,几乎到了喉咙,心里不由得翻江倒海的要呕吐。她已经有几分猜测,于是回身将手里的东西放到碾盘上,转脸索兴将风门完全推开,清风和阳光一齐挤进去,小屋里立马清新许多,亮堂许多。
小方炕跟前一滩潮湿如泥的烂炉灰,上面隐约可见一片一片没有被消化的怪味刺鼻的呕吐物。地上脏乱得不亦乐乎。她往炕上一看,那唐玉海黑脸呼呼,眼睛完全没有了神气儿,身子狗一样蜷缩成一团儿,抖抖瑟瑟地蹲在炕旮旯里。完全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她十分诧异,向前探着身子,玉海,你这是……?面对眼前这一幕,她心里无不生出几分心疼来。
婶子……,你来了。唐玉海声音微弱,已经没有气力说话,一副頻临死状。他告诉麻脸女人,可能是昨日晚上受了一些风寒,再因多用了一些油腻的食物,形成肚痛腹泻,连拉带吐折腾了半宿。可把我给折腾个天翻地覆。
听唐玉海这么一说,好像印证了她的判断。她说,你“翻气”了(有的地方也叫臭翻,一种类似急性肠胃炎的消化道疾病),扎扎吧!
村里常有人得这个病,不分男女老少。这个病来势凶猛,上吐下泻,瞬间就可以把一个欢蹦乱跳的人抽筋扒皮,让你顿时倒地。印证了那句老话,病来如山倒。村里缺医少药,患得此病,就只得用从先人那里流传下来的民间疗法疗治。施放血术放血。
早先,村里有一个于姓老太太,专会施放血术。村里不管男女老少是谁,只要是脑袋疼,肚子疼,恶心,呕吐,腹泻,一概都去找这个老太太放血。老太太用做衣服的钢针给求治者扎头皮,扎印堂、太阳穴,扎胳膊弯儿,腿弯儿,小便,肛门,扎出黑血来,不用多时,病就会好。说起来有些神奇。由于缺医少药,这种治病的方法在村里很是流行。这个老太太觉得自己岁数大了,要干不了这个行当,便收麻脸女人做徒弟。于是,麻脸女人学会放血术。麻脸女人自己学会还不算,她也收了徒弟。案板一二再,再二三地闹着要学,于是,麻脸女人又教会了案板。
唐玉海听麻脸女人说要给自己扎下翻,他是十分的不愿意。扎下翻是要在小便和肛门放血。一个大男人,不好意思让女人去触碰自己私密处,他嫌寒碜。
麻脸女人先是收拾地上,然后收拾屋子,又从碾盘上拿进年糕放到小柜里。她对唐玉海说,我一个人还给你扎不了,还得找个帮忙的。在给肛门放血的时候,要有一个人用两只手将臀部朝两边掰开,另一个人才好用钢针在肛门上放血。说是肛门周围有一圈紫色的血泡,用针将血泡一个一个地挑破,流出黑血来。
唐玉海听说还要找一个帮忙的,他就更反对给自己扎下翻。麻脸女人没有理睬他,在脸盆里洗洗手,整理一下衣服,然后出去找帮忙的人。
麻脸女人找来谁?找案板。找案板来帮着给唐玉海扎下翻,自然是最合适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