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用过晚膳后,她那个消失了一整日的父亲终于出现了。 身后还跟着众多家丁抬着一摞摞的箱子。 “娓儿,父亲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这些年也着实委屈你了,如今你要嫁去仁远伯府,父亲心里其实万分不舍!这些都是你娘留下的嫁妆,父亲全给你送过来了,你母亲又给你添置了不少,看看可还满意?” 姜行娓看着熟悉的红木箱,一一打开点了数目。 确实是阿娘留下的嫁妆,和她估算的大差不差,一共三十二抬。 至于父亲和继母添置的,应该就是那十抬喜被了。 可真大方。 “父亲,这些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有一百零八抬吧?” 姜老爷自然有备而来,脸不红心不跳地狡辩:“加上闻家送来的六十六抬聘礼,加起来不正好一百零八抬吗?娓儿你放心,除了盐引,闻家送来的聘礼父亲一样不留,全跟着你陪嫁过去,保证让你风风光光的!” 姜行娓听着都乐了。 她这个父亲,真是一点都不让人意外。 她能想到的他能想到的招,他还真想到了! “既然父亲这么说了,那便这么办吧。” 姜老爷没想到会这么顺利,还以为自己听岔了:“你说真的?就这么办了?” 姜行娓故意反问:“难道父亲还想给女儿多添置点?” 那怎么可能! 姜老爷赶紧转移话题:“既然嫁妆备好了,那闻家那边……” “我一会儿便去给闻管事回话,通知闻家来下聘。” 有了这句话,姜老爷总算打消了顾虑,脸上的笑容都真了几分! 等送走父亲,姜行娓便进屋唤谷雨:“后门那边安排好了吗?” “照老规矩,夜里过了二更来取……小姐,真要如此吗?您哪怕留下一件当做念想也好啊。” 姜行娓抚摸着红木箱,神情坚决:“留在身边若保不住,不如不留。” …… 九月九,芙蕖开彻,朱赢满庭芳。 宜守寡。 一大早,闻府的人便敲锣打鼓带着六十六抬聘礼进了姜府。 巳时下聘,黄昏出阁。 因婚事定得匆忙,仁远伯府怕姜家准备不周,特地派了府上的人过来支应。 姜行娓被丫鬟婆子们从鸡鸣摆弄到傍晚,冷眼瞧着父亲中途好几次过来围着她打转,但她就是装看不见。 临出阁还剩一个时辰的时候,对方终于憋不住了,生硬地开口:“娓儿,盐引——” “不好了不好了!” 家丁忽然慌乱起来,在院中大喊:“嫁妆!姜府的嫁妆全都不见了!” 姜老爷听完眼前一黑,赶紧跑出去! 只见原本放在小库房里四十二抬嫁妆,全都不翼而飞! “怎么回事?大姑娘的嫁妆呢!” 家丁一脸慌乱:“老、老爷,奴才也不知道啊!昨晚上大姑娘还让奴才们清点过的……” 闻管事也不信嫁妆能自己长脚跑了。 “姜员外,今儿整个明州都知道仁远伯府要聘娶姜家大姑娘,临出阁了府上还闹这么一出,是想让伯府颜面尽失吗!” 姜老爷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打伯府的脸,立马让人将府中里里外外搜了一遍! 可别说嫁妆,就连嫁妆箱子都没见着一个! 就在姜府上下慌乱之际,谷雨出来传话了—— “老爷,小姐说现在与其浪费时间去找,不如想办法重新凑一副嫁妆。” 姜老爷怒吼:“说得轻巧!这么点时间我去哪里再凑一副嫁妆!” “小姐说,夫人不是早在年前就替二小姐备好了嫁妆吗?” 这话一出,姜老爷就算是个傻子,也慢慢反应过来了! 他可真是养了个吃里扒外的好女儿! 闻管事跟着开了眼,望向闺房时眼神都不禁恭敬了三分,嘴上却说:“姜员外,不管你是找也好凑也罢,总之时辰一到,姜大小姐必须出阁!” 姜老爷一口黄牙差点咬碎,赶紧往前院去了。 吉时到来之前,崭新的四十二抬嫁妆,整整齐齐地摆在了呦呦居的院子里。 谷雨抽空跑出去看了一眼,忍不住偷笑:“小姐,都是实打实的东西,一抬凑数的都没有!您是没瞧见,老爷脸上还多了好几道印子呢……” 姜行娓也好想扒开盖头去看看! 有闻管事坐在院中掌眼,那个怂爹哪敢再拿喜被糊弄她。 让她替妹妹去守寡可以,但姜家这只羊,她得薅干净了再走! 不多时,外面的喜娘便高声唱:“吉时已到,新娘子出阁喽!” 姜行娓忽而恍然,由堂兄背着上了花轿。 然后一路摇摇晃晃,下轿、跨火盆,和公鸡拜堂。 直到入了洞房隔绝了一切喧嚣,她才慢慢有了真实感。 “我竟嫁人了?” 小满端着盘点心站在一边,嘴里塞得鼓鼓的:“小姐这话不对,您嫁的不是人。” “……吃了这一路,可都打听清楚了?” 小满嘿嘿一笑正要禀告,姜行娓忽然觉得脚下有什么东西在动。 她伸手在裙底一抓,那东西又呲溜一下从她手心滑了出去。 借着烛光,姜行娓看得一清二楚,那是条蛇! “喜房里怎么会有蛇?” 小满眼疾手快地扑过去,一把将小蛇掐在了虎口,和蛇眼四目相对,很失望:“小姐,是条菜花。” 姜行娓自行揭开盖头,环视了一圈陌生的喜房,没见着其他人,但西窗外贴着一个影子。 “可惜了,不是毒蛇,只能吃不能入药。” “秋冬宜进补,蛇肉最是温补了,但就一条不够咱们吃啊。” “不然你再去抓两条?我看西窗那边肯定有。” 她话音一落,窗外的影子便一滞。 随后“砰”地一声喜房的门被人从外面踹开! 姜行娓闻声看去,只见一个穿着孝衣腰间缠着条黑鞭的少女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今日喜宴,闻府上下破例都穿了红。 唯独这女子一身白,发上还簪了白花。 “你是——” “就是你克死了我六哥和敛之!我告诉你,只要我闻芮宁在闻家一天,你就别想好过!” 姜行娓:“……” 闻六郎的锅她认也就罢了。 敛之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