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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开学之后,全体学生都自发争分夺秒。到了这个时候,基本上就不用老师和家长再叮嘱了。

高三呐!人生有几个高三呐?!就算是平时再调皮捣蛋,再心不在焉的学生,在高三到来的时候,都恨不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扑在学习上。

高三9班的班主任张晓龙从教室的后门走进班级,几乎没有学生发现他的到来。全班同学都在专注地做习题,偶尔有同学哗啦哗啦翻动课本。除此之外,就只剩下如春蚕啃树叶一样的刷刷写字声。张晓龙对自己班级的学习氛围很满意。

他走上讲台,轻轻咳嗽了一下,学生们才一个个抬起头来,看着张老师。

“同学们,打搅一分钟时间,插播一条学校通知!两周后学校要举行运动会,我们高三吧,已经不是运动会上的主力了,3天的运动会期间,大家可以在教室里多多复习,但是有志于体育事业的同学们我们也表示欢迎。另外校长说了,运动会开幕式是不能请假的,因为每个班级都要走方队!开幕式需要有统一的着装:运动服校服加白色鞋子,可以旅游鞋也可以运动鞋,但是必须要白色,这样走班级方阵时颜色统一。另外,走方队经过司令台时要喊口号,每个班级都要有自己的口号,到时班长征求大家的意见,想一句有气势的口号出来!”

这大概是整个高三最后一次的集体活动,学生们的热情被点燃了。除了我之外,大家都在讨论这次喊句什么口号能镇住全场。

我并没有参与到这股热闹之中。

我一双白色的鞋都没有。因为我老妈说,我这人不安静,白鞋子给我一下子就会脏。我曾经无限遐想拥有一双白色旅游鞋,但总是想而不一双白色旅游鞋,也许是我少女时代的一个遥远的梦想。

现在,着装要求是一双白色的鞋子。

可现在怎么办?妈妈没有被“农转非”,意味着她没有加工资;妈妈前几天刚丢了自行车,意味着家里又损失了一笔钱。此时我再去开口要钱买鞋子,有可能吗?

我在打仅有的几双鞋子的主意:皮鞋肯定不行的,除此之外我有一双黑色布鞋,一双蓝色运动鞋,那蓝色运动鞋其实也已经在前沿处破了口。

高三了,学校出于人性化考虑,把学生会的黑板报工作交给了高二的学弟学妹们。我路过之前战斗过的阵地,看到几个学妹在黑板上一笔一划地写着黑板报,“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千里始足下,高山起微尘……”我忽然有了主意。

我从班级里拿了两支白色粉笔,回家之后,在鞋子上一层层涂白粉笔。

我妈下课回家看到了,“你在干嘛?”她问。

我头也不抬:“学校要开运动会,需要我们统一服装,校服加白鞋子。”

妈妈沉默了一下。

白粉笔擦运动鞋的效果并不好,因为校服的裤管经常要摩擦鞋面,很快就会把那层脆弱的白色涂层抹掉。我便把裤管卷起来,在院子里来回走了几步——嗯,只要我迈步的时候轻一点,粉笔灰掉得倒不是特别快。

妈妈看着我,依然没有说话。

这几天家庭气氛比较压抑,晚饭都吃得很简单。饭后我去晚自习,妈妈也外出了。当晚,我自习回来时要锁院子的门,被爸爸阻止,说妈妈还没回来。第二天,妈妈又外出,又是比我还晚回家。我很奇怪,妈妈平常极少晚上外出的。我问爸爸,爸爸没回答我。

第三天的时候,高兴悄悄告诉了我,他说他知道这几天妈妈去哪里了。

“去哪儿了?”

“小浦镇不是有个水晶厂吗?厂里有个磨珠的大院子,一些没事干又想挣点零花钱的人都会去那里磨珠,因为这活容易学,又是计件付费,而且还是当天结算,这几天妈妈都在那里干活,一直干到大院子熄灯为止。”

我吓了一跳。“妈怎么去干那个活了?”

在我印象中,水晶厂里去磨珠子的人都是没有工作的农家妇女。我也知道,靠磨珠子,一些手巧的媳妇儿一天挣下的钱不少,但是,这实在是件很无聊的活儿啊。只有一个人干的话,撑不过两小时,所以才需要一个大院子,大家坐在一起,可以聊聊天,也可以互相竞赛一下,打发无聊的磨珠时光……

说句实话,我有点看不上那个院子里的那批磨珠人,因为都是些说长道短的妇道人家,她们在一起干的是粗活,说的也是没水平的话。可眼下,我的妈妈也加入了那个队伍。

高兴看了我一眼:“我想,妈妈是特别想挣钱……”

我急了:“我没让妈妈买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