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书舅舅笑着说:“说我后悔啥?嗨,还不是小孩子她们自己的生活吗。她们有她们的方向和目标,都挺好的,我也不用多管。她们爱咋样就咋样,只要大方向不错,就行!你啊,以后你也少管点孩子的事情!”
妈妈窘迫地红着脸,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妈妈这么尴尬。在我记忆里,妈妈一直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次实在有点糗。
“哥,我是说,我是说,本来你给爱君点压力,她也许就能考上大学了……”
支书舅舅挥挥手:“我不操孩子们的心。”说完留下张口结舌的妈妈和我们,向家里走去。
好半天,我妈妈才憋出一句:“你的心可真大啊!”
晚上水仙舅妈做了一大桌子菜,大人们依旧欢声笑语,真是酒酣人乐,热闹得很。水仙舅妈的手艺相当不错,大人们顾着喝酒聊天,满桌子的菜几乎都是我们几个孩子吃下的。
我们一大帮人围在一起打双扣,就是两人或者三人合作起来打死另外两人或者三人。双扣非常讲究配合,在必要的时候,得有牺牲精神,有人得当炮灰。爱君、支书舅舅与林林是一组,小敏、高兴与林树森舅舅是一组。支书舅舅牌瘾颇大,但技术不好,手里拿着一堆牌,鼻子上额头上已经贴了好几条白纸条了,他乐呵呵的,并不在意输赢。鬼精灵的爱君姐姐为了让老爸开心,为获得胜利,开始偷偷摸摸藏牌。我看到之后喊了出来。俗话说“不耍鬼无牌局”,大家笑着说一定要惩罚爱君。
本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但支书舅舅居然脸色发青,当场站起来,一脚踢掉了正在打牌的牌桌,狠狠扇了爱君姐一巴掌!
一桌人吓得够呛,几乎是一瞬间,爱君姐脸上就浮现出了个清晰可见的红肿手掌印,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出来。
水仙舅妈赶紧劝:“哥,好了,这是过节,就是玩玩呢,不当真啊,不当真……”
支书舅舅虎着脸,没理水仙舅妈:“爱君,你起来,你给我向大家道歉!我老陈家做人向来规规矩矩,大事小事上都没有欺骗这个词!”
爱君姐居然没有反抗,哭着站起来给大家鞠躬,“对、对不起……”
意外的是,高兴瞪着惊魂不定的眼睛,也慌慌张张站了起来:“我也向大家道歉,前面,我……我也作弊了……我把一张3夹在一个对子里逃出去了……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欺骗了……”
然后也向大家鞠了一躬。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只有爱君姐抽抽搭搭的哭泣声。还是我爸爸缓缓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说完带头鼓掌,大家也都深以为然,一起鼓起掌来。在掌声中,支书舅舅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对爱君姐说:“回去用冷水洗一下,明天就看不出来了。”
这就是支书舅舅的酷,该爱时爱成慈父,该严厉时如寒冰一般不留情面。
假期的时间总是过得更快。这是我很小的时候就体会到的事情。明天就要上学了,我的心里还在惦记着那套磁带。
向妈妈要钱,是个极其需要鼓足勇气的事情啊。两天了,我每天回家都察言观色,希望妈妈心情好点,这样我提出要钱的申请,被批准的几率可以高一些。但是,妈妈的神情上,看不出有高兴的迹象。
可磁带放在我这里,我又没钱,我心里难受啊!今天,我无论如何都要开口要钱了。我甚至在家里对着镜子演练了好几遍:“妈,我想买几盒磁带,不是流行歌曲,是钢琴曲,可以提高学习效率的,芦苇和杜微微都有很多磁带,我也想买几盒,好吗……”
我觉得我的声音已经非常可怜了。但是这件事情只有三种结果:
上策:妈妈心情不错,我向她说了几句好话,她就答应了。
中策:妈妈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但是,她也没有拒绝我。她可能会说:让我想想吧。那样的话,就是有戏,只是需要我在她“考虑考虑”的时期耐心等候,并且在这段关键时期内我不能犯错。
下策:妈妈不答应,秒拒。
不管怎么样,总要试一试!
晚上时候,按照演练的方案,我胆战心惊地开口向妈妈要了钱。
妈妈的表情——妈妈的表情不在我预想中的任何一款里。妈妈不说话,没表情。
这是一种让人没法继续说话的表情,因为任何话都是不搭气氛的。在我鼓足勇气自顾自嗫嚅地说了预演中的几句话以后,妈妈就一句话:“这磁带是有必要的吗?”
“这……它确实不是有必要的,但是,它可以,可以……”
我说不下去。对恨不得把一块钱掰成两块钱花的妈妈,我说不出“陶冶情操”“提升气质”这样的话来。
“若不是必要的,就不花。”妈妈简短一句话,就否决了我两天以来所有小心翼翼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