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打理头发。那时女生流行一条细长的丝带在头顶上打个结然后垂下，有点像古装片里的英俊小生装扮，但必须要身材修长、长发飘飘的女生才适合。当然，芦苇具备全部条件。然后打开衣柜挑衣服——我没有衣柜，只有一个衣箱，从裙子到棉袄都是叠成一个花卷状，节省空间。但芦苇是用衣架把裙子、风衣和大衣一件件挂起来的，差距啊！

“你一天里要换两套衣服吗？”我困惑地问。

“上午天气冷，穿厚一点的毛衣，下午天气热，穿薄一点的毛衣啊。”

芦苇淡淡说着，然后取了一件蝙蝠衫式样的宽松薄毛衣，对着镜子搭配牛仔裤。

我没觉得毛衣好看牛仔裤好看，可是两件衣服一搭在在她的身架子上，感觉立马出来了：曲线玲珑，有胸有屁股。我忍不住低头看看自己：啥也没有。

换了衣服后，芦苇说要去洗把脸，然后擦一遍面油和手油。我这时才想起，我已经好久没擦手油了，我每天早上总是蹭我妈的百雀羚一抹了之，中午还要再洗脸再抹面油？那我妈肯定会说“别把那么多心思花在打扮上！”

芦苇从洗手间出来，面色粉嫩，容光焕发，我看呆了。芦苇伸出手在我脸上刮了一下，“干嘛啦，我们走啦！”哇，她连双手都是细腻洁白温润如玉的。我大叫一声，向她展示我的手，干瘪又暗淡——相比之下，我的手，真的像女工的手，太粗糙了。

“芦苇，我这么难看，你肯定会嫌弃我的！”我神情沮丧。

“你太懒了嘛，每天涂下手油就好了，两周之后就会同我的手一样啦。手变好看了，女孩子也就好看了！”芦苇细声细气。

是，芦苇一点没嫌弃我的手，但她嫌弃我不打理打扮自己。我也想变得美美的，但是我的妈妈……

芦苇给我出主意：“那你要同妈妈斗智斗勇啊！”

斗智斗勇，说得容易。一想到妈妈，我就什么智勇都没有了，只能长叹一口气：“我老妈那么阴险狡诈，我哪里是她的对手。唉……”

“快起来，别那么难看地瘫在沙发上，你是女孩子呢！”芦苇看了眼手腕上精致的电子表，催我说。

我也有个电子表，被我扔在铅笔盒里，与各种铅笔钢笔圆珠笔混在一起，让我每次看着那表，就觉得好难看。

我灰溜溜跟在她后面，第一次感觉像是白天鹅旁边的丑小鸭，好丢分。

不仅自己觉得丢分，在全班人眼里更是——那天，我们稍微有点迟到了，是踩着上课铃声进的教室。那堂课是英语课，积极的英语老师从来不迟到，大家也总是早早做好上课准备来迎接老师，因此当我们推门进教室时，整一教室的同学齐刷刷地把目光聚集在白天鹅身上，齐刷刷看着她迈着轻盈的步子，袅娜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我真的是只丑鸭子啊！那天，我真的被所有人无视了——我非常清楚地知道我被无视，是因为我的座位与芦苇的是两个方向，没有一个人的目光往我的座位方向看。我默默打开铅笔盒，里面乱糟糟地放着笔，橡皮和纸团——那腕带坏掉的电子表也被我扔在了铅笔盒里。其实若好好修一修，那表也是可以美美地戴在我的手腕上的。

芦苇说：若你觉得自己是丑小鸭，那你就是丑小鸭；若你觉得自己是白天鹅，那你就是白天鹅。

我决定要做一些人生小改变。比如，把这个铅笔盒整理好，把这个电子表擦洗干净，然后，把自己的手也洗洗干净。

那天，我放学回到家，先用硫磺皂把手洗了一遍，又用指甲挫狠狠刮了一通角质，最后用百雀羚把双手厚厚抹了一层。果然，此时手的状态已经从蓝领女工变准办公室白领了。

然后我准备好好整理一下我的衣箱。芦苇给过我一个建议，说要把搭配好的衣服放在一起，这样每次穿的时候不会临时找不到合适的衣服。但我很快发现，内容决定形式，我箱子里就那么几件衣服几条裤子，根本没有太多排列组合的机会，要什么“事先搭配，做好准备”？我泄气地坐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