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遗忘之花(2 / 2)

赤炼 沐容嫣 11238 字 9个月前

“回父王,当然没有,棕熊精王太强悍了,如果不是有贵人助我,我早死在它手里了,不过,好在我天生聪明过人,取了它身上的血,神医说,有棕熊精王的熊胆作药引可以延寿一千年,如果真正没有,用它的血做药引,也可以有起死回身,延寿几十年的功效……”北朝的声音。

“恩,父王只要渡过这一劫,以后只要不用禁法,应该不会有事了,朝儿,你的身体受伤也很严重,不如,让神医看看……”

“我没事的,父王赶紧喝药,煎了好几个时辰才好的!”

我一脚踢了进去,里面的两个人吃了一惊之后,定定地望着我,雕花红木大床上半躺着一个中年男人,整一个中年版的北朝形象,多的是成熟和威严,正把喝空了药碗递给北朝,北朝转又转交给一旁立着的下人。

“呃,北王爷好!不好意思莽撞了!但是情况真的很危急,北朝,始皇鬼追上来了,你赶紧把移形玉丢掉,有多远丢多远……”我急道。

原来北王爷上下打量着我,脸上呈惊疑不定之色,听完我的话才反应过来,宽厚地笑道,“朝儿,难道这位姑娘就是你说得那个贵人吗?这脾气可真急躁。”

北朝点头,上前拉过我,“回父王,她叫芷陌。”

汗的,如此紧急关头还聊天,难道没听清楚我说厉鬼找上门来了吗?我欲张口。

北王爷的脸色又变了变,似乎有点不自然,掩饰了下去,“恩,好名字好姑娘。朝儿,看你的气色不好,中了阴毒吧?那块玉虽然宝贝,但是被厉鬼浸蚀太久,会伤及佩戴者的,还是扔了吧!”

我也正有此意,不过,此时扔玉似乎已经来不及了,一阵阴风四起,八棱格子窗被尽数吹开,连同风沙,迷了人的眼睛。

始皇鬼硕大的身体就出现在庭院里,发出喋喋阴惨的笑声。

“盗墓小贼,敢从我皇陵偷东西,一个也别想活!”

我暗道惨了,惨了,始皇鬼从移形玉上出来的时候是没有形体的,现在却已经有了自己的肉身了,肯定吞食了血棕熊精王的结果,凭我三脚猫的功夫,绝计是对付不了的,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从北王府避邪阵的阵脚开溜掉,还是有几分希望的。

虽然避邪阵已经破损,但阵角一时半刻还存在的。

“北朝,快背起你爹,我们从阵脚走,阵脚可以隐藏形迹,鬼找不到的……”我提醒发呆中的两傻子。

北王爷又笑了,说不出的慈爱,“姑娘莫急,北王府不是任何东西都能闯得进来的,我放它进来,它才能进来。”

说罢,一道金光的符飞向窗口,那几百破损倒地的窗子又神奇的全部恢复成原样,始皇鬼被隔在门口,发怒了一般,沸腾着它的鬼气,但是,屋外阴风突起,树枝物件乱响,而屋里却平静得不受丝毫影响。

这下,归我目瞪口呆了。

北王爷是个术士,并且还是道行深不可测的术士!

“朝儿,这次的避邪阵结得不怎么牢固,下次还要多加努力,还有,有东西入住的物件不要拿了,秽气重,对身体不好的。”北王爷谆谆教导。

北朝回答,“是,不过,这块移形玉真的是通灵至宝,父王能不能用净化术把它净一净?”

两人完全无视外面咆哮的一只鬼,父子俩在屋里进行亲密谈心,我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死北朝,有个超级厉害的术士老爹,你早说嘛,害我一个人小丑一样的在哪里激动了半天。

靠了!

再不管他死活了,我发誓!

我用杀人的目光盯着北朝死瞪,北朝才干笑了几声,“父王,收了它吧,不早了,大家都该休息了。”

北王爷应承,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只小木偶,朝院子外面丢过,木偶一到院外,就幻化成了北朝的模样,始皇鬼不知是计,张嘴咬下去,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越吃越不对劲,只见他捂着肚子,痛得翻天覆地的打滚,发出痛苦的哀嚎声,北王爷站在窗口,“服还是不服?”

始皇鬼倔强的摇头,一个闪身窜到了窗口,伸出獠牙朝北朝快速咬去,咬着了,又是一只木偶,两只木偶吃了进去,始皇鬼再也没有反抗的勇力了。

北王爷又是那句话,“服还是不服?”

始皇鬼悲嘶一声,点了点头。

北王爷丢出去了一只透明的小瓶子,始皇鬼不甘心的钻了进去。

外面恢复到风平浪静,一轮明月挂在树梢,神彩奕奕。

归我傻眼了。

炼鬼术!

传说中炼鬼术已经失传了,是术士里的高级法术,很少有人懂,聚集各种厉鬼放在炼术瓶里,可以炼出更高阶强大的鬼傀儡为自己的仆人,有相当大的风险,要么炼不成功,要么炼出来的鬼仆太厉害,控制不了,就会被鬼仆杀死。

北王爷居然会这个失传的法术,我不禁重新打量起他来,这个世界强人太多,一不留神就遇上高人了!想想也对,拥有强大财富的人必定也要有守住财富的资本才行,不然,在妖魔横行的乱世,北王府这样的财资早就变成一块香喷喷的大肥肉了。  被始皇鬼这样一闹,正准备休息去,突然,一团白雾飘来,详和瑞气,白雾飘至北王府,北王爷亲自迎了出去,雾头上站着一只小白兔仙和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

那样淡定从容,优雅自若的身姿,我不禁雀跃了起来。

不顾北朝怪异的目光,冲了出去,高兴道,“西川宁哥哥!”

西川宁见到我微微吃了一惊,随即无声地笑了,“咦,芷陌你怎么在这里?”

我凑了过去,“恩,说来话长啦,西川宁哥哥,我正准备找你呢,对了,你来北王府做什么吖?”

“月宫嫦娥仙子的头疼病犯了,我打算去看一下,刚好路过此地,来关心一下王爷的病情好了没有?红光满面,神清气爽,想必已经喝到了应药了吧?”西川宁温煦如风般的声音,低沉华丽好听。

北王爷客气的回道,“西川神医辛苦了,还是你的医术高明……怎么,西川神医与芷陌姑娘认识吗?”

西川宁温婉一笑,道,“恩,从小相识的,芷陌是不家的独女。”

北王爷脸上的笑容淡了淡,“盗墓世家不家?”

西川宁称是,又转过头对我道,“是不是偷跑出来的?嗯?你娘亲的生日快到了吧?不在家好好地孝敬,生日礼物准备怎么样了?”说罢,伸出一只手就要揉我的头,被北朝不动声色的挡在中间。

“神医,我觉得身体不舒服得紧,好好瞧下我的病情,我家还有上好的养颜草药……”北朝咳了咳道。

说来也怪,西川宁每次爱好收集各种养颜草药,每次上天界治疾,收得报酬基本上都是一些养颜类草药。

西川宁把了一下他的脉,正经道,“受了阴毒,加上受震内伤严重,更重要的是事后胡乱吃了一大堆的补药,急火攻心,怕是大去之期不远也了。”

北朝一听紧张了,“真的假的?”

西川宁淡笑,“当然是假的,这些小伤老王爷自会医治,只要有老王爷在,一切自会妥妥贴贴,勿需别人担心,老王爷,您说是否?”

北王爷轻斥北朝,“神医万忙,小事情就不用麻烦神医了。”

一旁边使者玉兔仙早已经有点不耐烦了,西川宁又与我说了一些话,云雾离去了,北朝送我回住处,一路上也不言语,到了之后,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原来你是西川宁的未婚妻,不家的小妞。”

我还沉浸在巧遇西川宁的喜悦当中,随口回了他一句,“怎么着,不行啊?”

“谁的我都能抢得,唯西川家的不行,唉……”他一声轻叹,自转身走了。

这人不会是被熊拍狠了,留下了什么痴傻后遗症什么的吧?不理他了,打个哈欠,实在是累得不行了,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不芷陌,不芷陌……”

一阵浓雾,看不清来路,身上似乎被什么东西锁住了,动也不能动,身边来来往往的过往的人影,看不清面容,脚步想停也停不下来。

这种感觉令人很不爽,像被人牵着一路奔走,想停也停不下来。

这是哪里?我不是在睡觉么?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不芷陌,不芷陌,快清醒,睡死了啊你……”有人在叫我的名字,一声比一声清晰可闻,我四下张望,我看到了肩头上的知了精,知了精透明的肢膀,油亮的眼睛,它焦虑的呼唤着我。

我神情一凛,头脑清晰了很多,低头看到一根细细锁链正锁在我的腰间,前面有两只怪物正拉着我朝前走。

身边来来往往的人,不,不是人,是死灵魂。

而我自己也没有肉身,在这浓雾包裹的漆黑的夜里,我的身形如同一片树叶!前面不远处,有一座桥,上面写着三个大字。

“奈何桥!”

我跳起来,“知了精,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死了?我明明在睡觉啊!”

知了精见我清醒了,惊喜交加,“谢天谢地,过了奈何桥你就真正的活不成了,牛头马面,正拉你回幽冥司,赶紧脱离锁链控制!”

我使出全力去解锁链,那链子纹丝不动,“不行,太紧了,根开解不开……”

知了精也急了,飞了起来,“让我用个仙法试试!”

我满怀期待,只见一朵微蓝的小火苗在锁链结处闪了闪,立即灭了。知了精气喘吁吁,“不成功,我本来法术低弱,和那只蜘蛛精斗了几天几夜都耗得差不多了……”

“知了精,为什么牛头马面要无缘无故拉我?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如果一过奈何桥就真正算是死得冤了。

“这一切都是你的命中劫数!本来本先知是想冒着违反天条的危险,给你透露一下天机的,谁知道你那样对待本先知,差点让本先知喂了一只蜘蛛精,想到这里,我就气爆了……”

“我错了,我已经相信你是先知了,下次保证不对你大不敬了,救我出梦境吧,这种情形我猜得没错的话,是有人在我的梦里对我下了离魂咒,让灵魂出于游离状态,所以才引来的牛头马面以为是我死灵魂,拉我回地府,对吧?”奈何桥三个字越来越近,我从小到大,除了盗墓之外,好像还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让人来寻仇的。

还好,前面的牛头马面停了下来,死灵魂太多,要排队。

知了精也是拼了命得想救我的,他如果真是仙体,无故入地冥界,是要折仙气损修为的,可是它与我非亲非故为什么要救我?

我和知了精把百般方法都用尽了,越着急越着急,我是灵魂状态,身上携带的法宝一样也用不了,平时会掐的几个诀什么的也统统失效,拼力气吧,哪里是牛头马面的对手,更奈何桥上还挂着一串召魂铃,专门防止灵魂爆动的,比如说有些死灵魂明明死了却不服气,想反抗,想遗留人间,会引起骚乱,不管它怎么样强悍,只要听到召魂铃,意志力就会涣散,失去知觉。

队伍们有条不紊的过去了,我的身体又不由自主的被拉扯着朝前走。

“我要是查出谁害的我,我要把那个王八蛋剁四大块,一块喂猪,一块喂鸡,一块喂狗,一块喂哈蟆……让他来生投胎变个四不像!”已经踏上了奈何桥,没有任何的希望了。

知了精同情道,“说吧,有什么遗嘱,我能帮上忙就一定帮你。”

我蕴量一下感情,掉泪,“帮我代个话,你记好了:爹,娘,女儿要向你们告别了,女儿不孝,下辈子再给你们当小孩,虽然我死得冤,放心,我不会变怨鬼的,我会开开心投胎转世为人的……”

知了精感动了,“孩子,你的思想觉悟真高!”

被他一夸,求生的本能突然涨起来了,我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我紧紧的抓住奈何桥的桥栏,任牛对马面在前面使劲的拖,就是不放手。

牛头马面不耐烦了,去摇动召魂铃了,我绝望得闭上了眼睛。

爹,娘,救我——

正在这时,腰间的锁链一松,一双温暖的大手握住了我,睁开眼,北朝一手拖着一柄板斧,一手拉着我,飞快得朝来路奔跑。

后面的牛头马面反应过来,被人劫了灵魂,立即追了上来,他们的速度比我们的快多了,虽然知了精连连放小法术阻挡,都无济于事,北朝一咬牙,将我一推,自己握着一柄板斧迎了上去。

只觉得脚下一空,下意识的一声尖叫……我醒了过来,知了精正守在我的床前,“此地不宜久留。”

深夜里的北王府呈现着一种异样的安静,仿佛所有的人都已经入了深梦,不能醒来,这种感觉让人毛骨悚然,“北朝救了我?他有危险么?”

“你忘了?他是福至无双命相,轻易死不了的!”

屋子外面是结了印得,想走估计走不了,试掐了一句回城诀,居然能用了,心上一喜,人已经离了北王府老远,回到了安全地方。  我出来了,发现忘了把知了精带出来。

心道,它是仙体,谋仙的罪名大,一般人是不敢动的,便急急的朝家里赶,怪事发生多了,心里有种隐隐不安,不详的预感。

莫名其妙的恐慌感。

娘亲身体一直不是很好,会不会?

我也顾不上知了精了,透明魔羽暴涨,肢膀达到几丈开外,如展肢大鹏鸟,疾迅飞行,天亮时分,回到了家里。

不庄。

为了称音,当年娘亲买了很多匹布回来做装饰,走错了都能看到锦帘,只要风过,各色锦绸轻纱飘飞,彩成一片,宛如仙宫。

此时,全是素色。

庄前,一朵白色的绢花,无限悲伤的挂在朱漆大门上,我故作镇定的咬了咬唇,压制着一颗狂乱跳动的心,企图跟往常一样不疾不徐不慌不忙的样子走进去。

大门开了,三位哥哥阴翳着脸着对我说,爹和娘亲去世了。

我心一阵颤抖,步伐不再稳重,直接冲了进去,直奔灵堂,爹和娘亲的遗像正望着我浅笑,两符红木的棺木摆放在正中间,怎么会,娘亲的身体不好,为什么爹爹也?

不可能!

我哭着扑上去扒棺木,棺木打开一条缝,我正震惊中,旁边正劝我节哀的三哥不芷画顺手推了我一把,我落入了棺木中,底下是一个无底洞。

并不见爹娘。

这显然是一场预谋,肯定跟在我梦里下离魂术的人有关!

不芷琴,不芷棋,不芷画站在地洞的上方得意地看着我,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一种表情,他们从小给爹娘的印象就是沉默,踏实,肯干,听话的小孩,对我也似乎不错,疼爱照顾和彬彬有礼,我虽然常常觉得这彬彬有礼到有些过,但实在是寻不出什么错处……

“没想到回来得这么快,我们还以为你至少要几日之后才会自投罗网呢?”不芷画道。

“三弟你忘了,妹妹虽然本事不怎么样,但身上的法宝众多,你没看到她是用仙器透明魔羽飞回来的吗?那死老头平时得了什么宝贝看都不给我们看一眼……”不芷棋阴冷回答。

“谁让你不他亲生的!”不芷画又回一句,几个人在上面说说笑笑,我的心一下子凉到了底。

我愤怒道,“你们这群白眼狼,枉我爹娘对你们抚养一场,居然说这样的话,你们把我爹娘到底怎么了?”

“错不在我们,是你老爹教导得好,做为盗墓这一行,就要当机果断,心狠手辣,不能感情用事,再加上不家财产确实太多,谁看着不眼馋啊!”不知琴嚣张一笑,然后,顿了顿,“其实我们也没有打算这么快翻脸的,只不过按照高人指点,请了一术士把你娘这个妖孽渡回去了,没想到你爹也跟着去了,消失了,最大的目标既然都不存在了,剩下你这样一个小虾米,所以计划就提前了。”

“我娘不是妖孽!”她身体近来一直不好,难道是他们三个暗中请术士搞得鬼吗?我娘说了,她是从很远的地方穿越而来的,那个地方与我们现在这个不一样,有很多新奇的玩意儿,但她说过不会抛弃我和爹爹回去的……因为回去了之后就恐再也难以回来,她舍不得我们的。

现在却走了。

还有爹爹,他也跟着走了,如果我不离家出走,如果我当时也在,娘也会把我带走吧?现在剩下我一个,他们都遗弃我了。

我握紧的拳头松懈下来,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下来。

我要坚强,我一定要坚强。

抹干了泪,朝上面三个白眼狼吐了一口唾沫,“小心不家的历代祖宗从地下爬出来找你们算帐!”

不家一直以来是个富有传奇色彩的神秘家族,很多版本的鬼怪神故事都与不家沾得上边儿,到爹爹这一代时,据说当时族人不允许爹爹娶娘亲,为此一度闹得不可开交,最后解决方案是,祭祖,祭出了几位祖先的魂魄,魂魄说此女为凡人,不是妖孽,娶得。才得已平息。

这事儿玄,却没人不相信。

上面的三个人脸色白了白,嘴上却强硬道,“术士说了,不家注定是个断子绝孙的,我们三人分了家产,自会离去,不家从此消失……大哥,我们去喝酒,这里面有术士结得印,咱们不管她了,饿她个十天半月,保管死悄悄了。”

三人离开了。

结印太强大,我挣不开,眼看了饿了半天的功夫过去了,还是无计可施,又有点担心北朝,不知道从梦境里出来没有,如果在梦境里死掉的灵魂,就真的死了,我怀着侥幸得心态呼唤了一声北朝。

如果移形玉还在,他又没事的话,他应该会出现在我的身边的。

等了半响,面前没出现人,难道在梦里没有出来吗?心里一酸。

“芷陌!我在上面,这里有个封印,等我一柱香的功夫,我废了它!”北朝,是北朝的声音!我的眼睛一下子又模糊起来。

现在我没有爹娘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突然变成这样,这个时候,连他也是如此的可亲。

他的法术显然没有他老爹的厉害,费了好半天的光景,各种法宝都用尽了,再勉强打开了一条小缝,钻了进来,问我怎么被关在这里了。

我心中不禁悲慽起来,爹爹和娘亲抛弃了我,三位哥哥又想谋害了我分食家产,情景凄凉,现在,只有先逃出去,从长计议。

我向他说明了不家现在有难,我要去找西川家族。

他听了之后,沉吟了片刻,认真道,“芷陌,事情都发生了,时光不能倒流,跟我走吧,就我们俩忘掉仇恨,抛弃一切,寻一个世外桃源,安静的生活,我会让你幸福的,答应我,好吗?”

我摇摇头,不是感受不到爱,而是我的痛苦和仇恨没处安放。

从小至大,我都不是那样没心没肺的孩子,有些仇恨是放不下的,只要活着就会痛苦一辈子。

他的目光灼灼,“芷陌,我能用性命保护你。”

“用性命保护我,并不代表你爱我,也许只是为了赎罪。”我看着他,淡淡道,他的眼睛垂下去,他不能正视我,我的心沉到了底。

仿佛到了最冰凉的寒冬腊月,如果猜得没错,这一切都与他爹有关连,或许渡我母亲回去的就是北王爷,他曾经说过他施了禁术,时空扭转大法就是禁术吧?可是凭我的能力我能做什么呢?而北朝,我能把仇恨算在他的身上么?

我叹口气,“不过,我还是很感谢你,我现在要去取不家的家传至宝盗墓心经,爹娘虽然不在了,不家的传家之宝我一定要守护好。北朝,自从我们再也不见了,你走吧,从现在起,我们两清了。”

北朝捂住胸口,他被棕熊精伤的伤还没有好,强行入梦救我,估计更是严重了一些,他见我绝决也没有说话,沉着一张脸离开了。

知了精在不远处等着我。  西川宁一如既往的优雅和俊逸。

立在十里桃林里,衣袂飘飞,雪白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眼若秋水长天,波澜不惊,唇似桃花,粉,却不娇不艳不冷不淡……这十里桃林里的花永远的不会凋零,里面有数朵花妖控制花季,你开完罢,它方登场,纷纷扬扬,热热闹闹的,那些花妖们我也曾经见过,并不是人们想像中那般甜美阿娜的女子,拥在如花的容颜,相反,花妖们不分男女,脸皮深皱,有岁月的轮痕,据说是小时候西川宁经过一片毒沼之地,救回来的。

医术达到能医治非人类的地步时,如果要说他是人医,恐怕已经不合适宜了。

西川世家悬壶济世几百年以来,只要是患者,总是来者不拒,平易近人,不像一些有了医术却丢失了医德的人,故尔在民间广受爱戴,并且收费都是看人来收,贫者少收,富者多收,天经地义,甚至吸引了一些神仙妖精之类的也来看病,资费都是奇宝异物,价值连城。

西川宁的脸上不论任何时候,脸上都是那种谦和自信云淡风清的笑意,看病时观花时,或者对望着我时。

以前少没有吃他酿得桃花酥,松脆可口,甜而不腻,香而不郁,还具有养颜美容的作用,那时候,我边吃着桃花酥,边看着他用着药王鼎给娘亲配凝神聚气的药,药王鼎里发着淡淡柔和的白气,四处漾动溢散,药香味飘飘乎乎,正如我瞅他的眼睛一般,似乎失了神。

那时候还小,十二三岁吧,心里却欣喜,因为想到了将来长大了会嫁给西川宁哥哥,天天在十里桃林吃桃花酥,看他配药……

是那样的心满意足。

娘亲说我从小小大人模样,什么事都正儿八经,用她的话说,即不萝莉也不冒泡,但她对我有一点还是赞扬的,那就是丝毫不掩饰对西川宁的喜欢之情。

爹和娘亲走了,我至少还有西川宁对不对?我是这样认为的。

于是,我深呼一口气,走进了十里桃林。

在关键时刻,这就是我全部的勇气。

他微笑望着我,没有动,他身后的药王鼎里正缓缓冒着药香,沉缓而凝厚。

“芷陌来了?”他的语气稀疏平淡,就似早已经料遇到我此时会来……

我的眼睛涩了一下,有点刺痛的感觉,想哭却哭不出来。

“西川宁——”我的声音有点颤抖。

后面哥哥两个字省了,我从来没当面直呼过他的名字,一直都是西川宁哥哥。

他脸上的笑容暗了暗,定定得看了看我,随即一抹更加淡然的笑。

“芷陌姑娘。”他在我的称呼后面加上了姑娘两个字。

我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一阵花过。桃花如雨纷落了我一身,发上,肩上,衣上,原本轻盈的,却让我觉得如此的沉重。

他伸手接过一片粉色的花辨,小巧可爱,活意活现,像沉睡得婴儿一般光鲜,流光溢彩。

“有人说你背叛了我,有人说你会抛弃我,是吗?”我强忍着内心疼痛,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道。

西川宁怔了怔,只是一瞬,声音且轻且低,“对不起。”

药王鼎里散发得药香夹杂着花香,浓郁得让人似乎喘不过气来,药王鼎,原本上神所造,万古神器,盘古大仙开天地,曾用它来盛天地灵草,后劫经劫难,落入凡间,在一处大凶之地的古墓中,偶然被爹爹所得,是天下医者至宝,用药王鼎熬配的药,可以发挥让人想像不到的效果,灵气璀然,西川宁现在的医术与药王鼎是密不可分的,没有药王鼎可能也就没有现在的西川宁。

而药王鼎属于不家,是为了方便西川宁为娘亲配药,才借给了西川宁。一借就是十年……

“为了它?”我指了指药王鼎。

西川宁默然,他的优雅他的淡然他的高贵他的孤傲仿佛都失去了,露出了决恨之意,“当初,为什么要借药王鼎给我,为什么让我如此的依赖它?”

这不是西川宁!

我理想中的西川宁永远是优雅自信的,淡然如风。

“如果我嫁给你,我可以向爹爹要了药王鼎陪嫁,它就是你的了……”我脱口而出。

他摇摇头,手心里的那朵小小的粉红色的花辨像熟睡的孩子突然醒了一般,睁开了一双秀丽的眼睛,慢慢的变大,变大,一个粉衣粉裳粉面的女子形象。

化成人形,落在了西川宁的身边。

花妖!

是我小时候见过那个最丑陋的花妖,那时候,被毒沼腐蚀的最厉害,完全分不清男女和容貌,这些年,居然经过西川宁的调理,变得如此的娇艳,几乎让我不能正视,她的微笑像针刺一样刺入我的眼。

想必她经常吃桃花酥,她浑身上下有一股香甜味,熟悉的而又陌生,想起西川宁说过,他的桃花酥是为一个女子而专门酿成的,那时候小,我以为是我……

桃花酥与十里桃林,曾经那样唯美而甜蜜的东西,一下子变得恶心和苍白起来。

“西川宁,你好——”后面的话我仍旧骂不出来,心口一阵疼痛,剧烈到让我站立不稳,还有说不清的厌恶,被撕扯开虚伪的外衣的西川宁,自私阴狠,甚至没有人格。

这样的人,我不敢相信居然会是我以前那样满心欢喜的人。

连带着,连自己也厌恶起来。

只剩下恨,恨得无边无际,恨得离心离肺。

在我来西川家的路上,我又遇上了知了精,知了精说,西川宁将抛弃你。

我很想当它跟我开玩笑的,但它严肃认真的模样,让我看不出它是在说谎,它是先知,它可以预测未来,它无所不知,我的希望就那样破灭了。

为了药王鼎,又不想娶我为妻,西川宁就告诉了不家三养子,娘亲身体不好的根本原因,异时空灵魂,如果请高法术士可渡其灵魂消失。

我不知道是怎么走出十里桃林的,脚步飘浮,晃晃乎乎,走出了边界,风过桃花再落,无限凄凉,我忍得辛苦,出了界所有的坚强和勇气仿佛被人抽空一般,失去了支撑,倒在地上。

有人接住了我,仰头看上去,一张担忧的脸,一袭白衣的北朝,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头上束发的珠玉泛着墨透的光亮,华贵翩然。

再回到不家,已经是人去楼空,萧条的紧。

值钱的东西全部被搬走,搬不走被一把火烧得干净,断壁残桓,荒凉至极,我未离家之前,不家还是欢乐融融,笑声不断的地方,几日就像隔了几世,恍然。

北朝安慰我道,造化弄人不要伤心了。

我给爹娘在不家山庄后的悬崖处,立了两座简单的墓。

也许没有死,只不过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我变成了被世界遗弃的人,犹记得小时候,有个算命的拉着我不放,说我面相奇异,非要给我算一卦,爹娘不信,那人说免费,才勉强让那人算了算,摇头叹气,爹娘追问,那人只写了一字,遗。

遗,那个字,当时给小小年纪的我莫名的震撼,却始终不能解,原来是遗弃的意思。

眼泪是什么时候流下来的,都不知道。

只觉得一暖,被北朝拥入怀中,“还有我!”

三个字,如磐石砸入心中。

我不着声色地问道,“你爹吃了长生药,添了多少年寿命。”

他拥着我的手渐渐放开。

“一粒能添人寿六十年,折过损耗的三十年,还余三十年。”

“令尊的身体想必恢复得差不多了吧?先知说结时空门是禁法,短寿命的,还好你这个当儿子的取得了长生诀,要不然施了禁法怕是活不了多久吧?想不到我们不家的宝物令天下财富排行榜上前两名的北家和西川家都虎虎耽耽,这财富榜怕是应该改上一改了,不家当之不愧为第一名……”我站着,定定的看着他道。

他的脸色铁青,百般复杂。

失去了往常所见的潇洒和自若,凝声道,“你都知道了?”

我不想知道的,可是没有办法,一闭上眼睛,就看到知了精,知了精化成幻影蜇伏在我的梦里,它不停地说,北朝是个骗子,他在欺骗你!

它像恶梦一样盯上了我,说的话残酷得让人鲜血淋漓,却都是事实。

事实都是这样的让人无法接受,却不得不接受。

当世第一大术士姓北,北朝的爹,西川,北家联合起来都是为了不家的至宝,药王鼎和盗墓心经。

面对北朝,我很平静,西川宁那里的打击都受得了,北朝才认识几天而已。

于我的生命来说,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过客而已,一切都是宿命,包括我把他从秦皇古墓里救出来。

“盗墓心经不家绝传,都说拥有了不家的盗墓心经就得到了天下所有的宝物,不过一般人拿去没有天赋也是没有用的,这就是不家不外传的原因,琴棋画三人都从来没有见过,所以,你爹现在派你来打我的主意对吧?”我从怀中掏出一本破旧的书籍。

随手翻了翻,眼泪却仍止不住往下掉,悄然无声。

北朝没有否认,神色悲伤地看着我,向我伸出一只手拭图帮我擦眼泪,我一让,他的手悬浮在上空,僵硬由手传向他的全身。

“北朝,我恨你正如这书——”我咬着牙,把书撕碎,边流泪边微笑,把碎片散入山崖。

然后,张开透明魔羽向天空飞去。

知了精驾了一朵祥云,在半空中对我招手,手势很熟悉,它说这一切都是宿命,爱的痛的思念的刻骨的恨的怨念的将会变成过望云烟。

北朝怔在那里,白衣黑发,形只影单,渐远。

像一幅凄凉的风景画。

不家神秘消亡之后,财富排行榜上第二的西川家族也没落了,被人揭发虚有徒表,医术甚差,连医死好几个达官显贵,一纸状书把西川宁告入牢狱,十里桃林一夜之间全部枯萎,有好事者入,发现林中有一鼎,里面被人施了巨毒,毒烟袅袅,任何植物都不得存活。

再说财富排行榜上的第一位北王府,也是多事之秋,老王爷身体欠佳,小王爷因为一次进了古墓再也没有出来,据说是按照绝世秘集《盗墓心经》寻得墓穴,原以为是个风水好墓,请专家看了,发现是个死墓,继尔研究起那本像由破碎片粘贴起来的《盗墓心经》,原来是本假书。老王爷一气之下,炼鬼术出了差池,鬼仆破瓶而出反噬了主人,官府接手封查,发现了大量造反的物质,原来北王府暗中蓄意的是密谋篡位,难怪这么敛财。

不久之后,有人发现在乱葬岗发现三具无头男尸,官府发出悬赏,众多捕快纷纷来破案,终究太离奇,未果,后来,官府以劫财害命为由,草草的了断此案。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话说,司兽大仙在人间乱找一圈,没有寻到冰雪虫,已有三分怒火,后有人报,冰雪虫不知道什么时候自行回到了遗忘之地。

便巴巴地赶过去兴师问罪。

遗忘之地,深蓝色的天空无一丝云彩,星星在半空中睡觉,大朵大朵的遗忘之花在夜空下开成一片海洋,祥和而又温柔。

冰雪虫睡在花朵里,被司兽大仙的咆哮声震醒,极其无辜地望着大仙,“大仙,怒气这么大,会打扰遗忘之花们修炼的……”

司兽大仙有点理亏,“你这个臭知了精,你说你偷溜下界做什么去了。”

“没做什么吖,有朵小遗忘之花无意中被风吹下界,我去寻找了回来而已,看,在那边,纯白色的那朵,灵气十足,再修炼五千年就可以成仙了!”冰雪虫顺手指过去。

司兽大仙不甘心,“神兽私自下间总得给我打个招呼嘛,还有,找花灵就找花灵,破坏人家的命格始终是你的不对,那西川宁与花妖原本前世修了五百年,换得这一世的相守,却被你好好的折散了……”

“我知道,可是大仙不认为五百年就能相守,有点偷工减料么?要不就是贿佑了缘份司……”冰雪虫撇撇嘴。

大仙想了想,勉强同意,正义感使他放弃了这个话题,又道,“那北朝的命格原是当皇帝的料,北国征战连连早需要一个明君出现,现在却毁在你的手里了……上头要是查下来,怎么人间北方还在打仗啊,不是派了一个历劫战神下凡当皇帝么?到时候一查,可怎么办?”

冰雪虫也吃了一惊,“啊,历劫战神?不早说啊,赶紧放他出洞,不知道这几日了,在这大凶的墓里还活着么?”

“看下看下……”司兽大仙急道。

冰雪虫把一只眼睛从容拿下来,琥珀一样透明,然后,影影绰绰地出现了一个人影,在一个漆黑的墓穴里似乎在动,活着!于是,大仙伸出一只手,在先知镜上调了调,那墓穴的门自动开了,那个人影得救了。

司兽大仙放了心才问到遗忘之花下界的始末,冰雪虫轻叹,“一朵爱恨分明执着的花啊,仇恨指数超强,不帮她杀光所有的仇人,她死也不回来,以后成仙之后,前景堪忧,脾气乖张的天帝和帝后都不喜,估计会发配边彊……”

司兽大仙对此倒不敢兴趣,打了一个哈欠,声色微厉道,“现在是关键的大仙评比期,你们都给我老实点……”

“知道啦!您老仙驾回谷休息去吧。”冰雪虫也打了一个哈欠。

冰雪龙在夜空中,一个腾空,如一道白色的流星划走,冰蓝色的夜空下,一朵朵遗忘之花大片大片的盛开。

一派安静详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