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陵吃惊道:“你话本子没少看啊!”
小满第三次给他白眼,引得他失笑出声。
话题到此为止,非陵显然不想让她管俗事,小满真的不管了,后面的事让他自己去处理。吴美人费心准备的一箩筐心计,全无用武之地。
清闲的日子没过几天,昭阳帝的母妃招他觐见。
说起这位高太妃,琹国响当当一位人物,当年非陵被立为皇太子时,先皇决议去母留子,预防外戚专权,不料这高妃先一步遁入空门,躲过这无妄之灾。
其实真正让她躲过这场祸事的,是一直以来她对自己孩子的态度。虽说非陵是她的亲生儿子,她却从没表现过关心,母子之间,如上下属关系,从来公事公办。比起寻常母子,多了几分冷淡。
小满与非陵正走在去晚月宫的路上,她好奇心压抑不住,憋了半天,装傻充愣随口道:“听说你母妃和你表面不合,是为了保你帝位,也为了保自己性命。”
非陵沉默,没有反驳,没有认同,似乎有些不快,却自持依旧。
“其实,你俩关系本来挺好的吧?”小满瞟他一眼,她还记得怀久和他母亲,不知道后来那对母子的关系怎样了。孩子总是希望得到母亲的爱的。
非陵停顿片刻,淡淡道:“我母妃乃是位表里如一之人。”
“……”小满哑口无言,看来这母子关系跟世人猜想的不同。世人都说高太妃是为了昭阳帝做出牺牲,事实又是如何呢?她偷偷瞥他一眼,表情淡淡的,未有改变。
小满再傻乎乎的,也不想继续聊了。
非陵带着小满进了晚月宫,这里古朴典雅,曲径通幽,兜兜转转去了后殿,总算是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太妃。
她身高颈长,又梳着高嵩的发髻,整个人看起来细细长长,瘦弱无力的模样。因为是带发修行,所以穿的十分素雅,白纱青衫,束腰带,除了木制发簪,全身无一处装饰。
小满聚灵窥探她面纱后的容颜,与非陵有几分相似,这种靓丽的容颜与她周身营造的淡雅气质不符,难怪她要遮起来。
高太妃与昭阳帝公式化寒暄了几句,便挥退众人——这是要说重点了。非陵用眼神挽留小满,她冲他眨眨眼,随意拽了下耳朵:她想听得话,在哪都能听见。
高太妃注意到这两人的小动作,却什么都没说。待殿中只剩母子二人,她不紧不慢问道:“我儿可是十五了?”
非陵一愣,若有所思点头道:“下周便满十五。”
面纱后的人沉默半晌,抬手取下面纱,露出与昭阳帝相似的容颜。
她踱步到儿子跟前,仔细端详他的脸,感概道:“不觉你都这么大了。”
她似乎要抬手抚摸他的脸,却见他冷漠不悦,半途收回,叹息道“你可记得当年国师对你的预言?”
“自然记得。”非陵冷声道,“师傅说孩儿有帝王之相,可惜命薄不消受。不争不抢,可至而立之年,去争去抢,不过二八之盼。”
“当时事态紧急。”她陷入回忆,用本就不多的寿命,换半世安康,孰对孰错?见昭阳帝面无表情看着她,她无意再言。
挂上面纱,高太妃平静说道:“国师传你的修行之法可有帮助?”
昭阳帝用跟她一样平静的语气回答道:“确有帮助,勤加修炼,多可延寿两年。”
高太妃看了他一眼,声音带上了疲惫:“你还是不想留下子嗣?”
他望着她,不置一言。一时间气氛有些凝重,高太妃欲言又止,昭阳帝叹了口气,抢先道:“待儿满十六之际,便隐退深山,寻师傅前路……”争一线生机……他不想再提,他也不想她再提。
高太妃在心中叹息,最终微微颔首道:“听说你最近爱听得曲子是登高台,我记得这是国师飞升前留下的曲子……”这是不是已经表明他的决心,至于继承人的问题,她确实早有安排,非陵留下子嗣,反而麻烦,于是她不再往下劝。
又问了问他身边琐事,他有问必答,两人之间气氛却始终怪异,想要亲近却无所适从。
虽是母子,却生疏的紧,在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后,高太妃示意自己的儿子该离开了。
非陵定了定心神,此时母子一别,也许此生亦不再相见……他躬身一拜,抬头深深看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人生足别离,有子不如无。千万思绪在心头,沉沉脚步留身后。前尘往事不可追,缘起缘灭任人为。
既然生在帝王之家,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就别再奢求冬暖夏清,舐犊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