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重,四周一片漆黑,天空乌云蔽月,没有一颗星星。</P>
胡承荫在伙房门口坐了一阵,朱伯一个劲儿地咳嗽,好像要把肺咳出来,他很想给他拍拍背,让他舒服一点。</P>
胡承荫深吸了一口秋夜潮湿的空气,他不知道那个“施大爹”当年是在哪个尖子上干,也许他就是在马拉格,也许他走过的土地,看过的山川,他也走过,看过。</P>
虽然他已经离开了这许多年,可他写的歌谣,如今仍在砂丁们的口中传唱着。</P>
胡承荫不由得想,当他离开天良硐,离开马拉格,离开个旧的时候,他能为这里的人留下些什么。</P>
坐得久了,寒意侵蚀身体,胡承荫打了个寒战。他刚想起身回屋,突然听到旁边的竹楼门扉发出轻微地声响,紧接着小井像一尾小鱼游过水草一样闪身出了门。</P>
似乎是没有想到这么晚外面还有人,小井没有左顾右盼,而是径直向对面的砖楼走去。</P>
她的脚步没有发出一点点响声。</P>
胡承荫颇觉诧异,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P>
胡承荫眼睁睁看着小井上了三楼,在最西边那间屋子跟前敲了敲门。</P>
屋内灯亮了。</P>
门开了。</P>
房内人一把将小井拽进门去,远远望去,一颗光头在灯光的照射下十分显眼。</P>
门又关上了。</P>
胡承荫的脑中电光火石般想起大黄牙说过的话。</P>
胡承荫想起白先生和石欀头看着小井那微妙的眼神。</P>
想起朱伯生气地打断大黄牙的话。</P>
想起小井听到“张大疤”名字的时候身体的颤抖。</P>
想起小井给“张大疤”送衣服时脸上未干的泪痕。</P>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P>
为什么自己当时没有注意到呢?</P>
胡承荫觉得脚下一软,没留神被脚下的一把啄子绊倒,摔了个狗啃泥,他双手拄地撑起了身子抬头一看,小江就站在他面前。</P>
他跟他姐姐一样安静,胡承荫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P>
一瞬间,胡承荫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小江看见了一切。</P>
“是谁呀?”</P>
“小江,是我。”</P>
“是阿青哥啊。”</P>
“嗯,你怎么起来了?”</P>
“我想撒尿,就起来了。”</P>
胡承荫走到小江身前蹲下。</P>
“上来吧,阿青哥背你去。”</P>
小江乖顺地趴在了胡承荫的背上,胡承荫轻轻松松便站起身来。</P>
对于整天背塃包的胡承荫来说,小江实在是太轻了。</P>
月亮从乌云背后探出了头,给胡承荫照亮了脚下的路。</P>
一会儿功夫,胡承荫就把小江背到了后山上,回望山下,离竹楼已经很远了。</P>
“阿青哥,我平时那儿也去不了,难得走这么远,能不能晚点儿回去呀?”</P>
“好,你想待多久都行,阿青哥就在这儿陪你。”</P>
小江屈膝坐在地上,用双手抱住膝盖,看来十分乖巧可爱。</P>
“阿青哥,天上有星星吗?”</P>
“没有,可是有月亮,很大很亮。”</P>
小江用手抚摸着身边的青草。</P>
“阿青哥,这草现在还是绿的吗?”</P>
胡承荫低头仔细看了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