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茶也成了。</P>

为谢清欢倒上一杯。</P>

目光落在杯中，缓缓沉入茶底。</P>

“你母亲……是位分外英姿飒爽的女子，用你外祖的话说，当称之为将门虎女。”</P>

她回忆着。</P>

嘴边带着温和甜蜜的笑。</P>

“从我记事起，她就跟着父亲和兄长宿在军营里，一年中，只有岁末我才能见到她一次。”</P>

她低笑一声。</P>

似有嗤嘲。</P>

“不过也只是远远看上一眼……</P>

夫人在世时，将军府规矩严苛。</P>

像我们这样的庶出，是绝无可能与嫡出在一处吃喝的。”</P>

谢清欢颔首。</P>

幻想着未曾见过面的外祖母，该是什么模样。</P>

实在想象不到……</P>

不过，既然是太后的亲姐姐！</P>

想来，长相也应该和太后差不多吧！</P>

见她出神，洛锦云自顾说下去。</P>

“真正与姐姐有接触……是夫人离世那一年，我五岁。”</P>

她深吸一口气，看上去……</P>

还有些紧张。</P>

“夫人离世，父亲带着姐姐和兄长从军营赶回来，为夫人处理后事，在府上多住了些时日。</P>

一日午后，我去前院偷听先生讲课，被姨娘发现后罚得狠了些。</P>

姐姐听见了我的哭声，翻墙而入……”</P>

说到这里，她莞尔一笑。</P>

似有娇羞。</P>

“那年，姐姐不过八岁，身上还穿着孝衣。</P>

翻进姨娘的院子，一把将我从姨娘的木棍下拉了出来，护在身后。</P>

她说……”</P>

她微微抬眸。</P>

眼中星光窜动。</P>

似乎，这一刻，她已然变成了那个飒爽的嫡姐。</P>

“‘父亲说过，将军府的孩子都可以读书！她难得好学，你为何罚她？’”</P>

她学着嫡姐的神态，掐着嗓子说话。</P>

奶凶奶凶。</P>

“后得知姨娘不让我读书，只让我学习女红和舞乐，是为了方便日后做妾，讨好主家。</P>

她又说，‘云妹妹，你别怕，明儿就和我住到军营去，我保准没人再敢强迫你做不喜欢的事！’”</P>

她低眸笑着。</P>

每个眼神，都充满对嫡姐的崇拜和骄傲。</P>

“虽然后来，我也没能住进军营去，但姐姐怕我再受委屈，将我托付给了祖母，我也算成了半个嫡女。</P>

什么唱曲、舞乐，都不再与我沾边。</P>

插花点茶，礼仪持家，倒是一样不落……”</P>

说着说着，她又轻轻摇了摇头。</P>

“不过，比起驰骋沙场的姐姐……倒也是不值一提。</P>

我还记得，姐姐出嫁之前，每次回府，都会与我同住。</P>

与我说大漠的孤烟，塞外的长河……</P>

她说，云儿，若有机会，你真该去外面看看！天下，比京都大多了！”</P>

轻叹一声。</P>

满是遗憾。</P>

“她说过会带我去的……</P>

却被情爱困在了这三寸之地，搭上了自己的性命……</P>

她食言了……”</P>

洛锦云的声音越来越低，透着绝望。</P>

貌似还有……若有似无的浅浅怨怼。</P>

谢清欢听得入了迷。</P>

这会儿才反应过来……</P>

母亲，是为生她而亡！</P>

她垂下头，低喃一声：</P>

“对不起，姨母……都是因为我……”</P>

洛锦云闻之，帕子点了点涕泪。</P>

柔软温热的丝帕，落在她手上。</P>

“不许这样想，我从不曾怪过你，我们都不曾！</P>

你是姐姐用命换来的宝贝啊！</P>

与我而言，你就是儿时的姐姐……</P>

你可知道，能亲眼看着你长大，姨母有多荣幸！”</P>

只是……</P>

她爱怜地摸着与姐姐七分像的小脸，眼神湿潮而悲伤。</P>

呢喃着：</P>

“如今你们都长大了……</P>

流香院荒芜了；老太太也被送回了扬州。</P>

再没有人能对你们造成威胁……</P>

我的使命也算达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