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恒看了看几人，缓缓道：“你们说的这些其实都是改革的难点，不过在我看来，并不完全透澈。”
“秦制之根本在军功爵。”
“大秦现有的等级秩序，尊卑，等等都跟爵位休戚相关。”
“甚至……”
“就是爵位高低的直观展现。”
“而大秦的二十级爵位，从低到高，分别是士-——比大夫-——卿-——侯。”
“而士这等级中最高的不更，意思也很直白，不必服更，也是从这一级开始就可以免除更役了。”
“很多的少吏，胥吏，根本做不到法定的六十岁，自然也达不到免役年龄，这无疑会遭至很多底层官吏的反对。”
而且看似陛下会支持，但实际上，只会提供除了实际支持以外的一切支持，陛下不会轻易下场的。
“这就实在让人无法预估了。”
掉的是他们的头。
陈平等人对视一眼，脸上有些苦涩，嵇恒这话里充斥着威胁跟警告，而以扶苏对其的器重，只怕当真是会听信的。
“因而始皇后续大多数时间，都用在了镇抚关东之上，并无暇分心在改制上，大秦的制度也是草草。”
若非是嵇恒在谋划，他甚至就对这次改制毫无任何信心，根本就不可能成功。
蒙毅点头，轻叹道：“如今改制已成定局，天下各方都在观望，有的充满期待，有的冷眼旁观，还有静等着看笑话的。”
“你们等得起，因为你们本身就在其中，但大秦等不起，天下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利益群体。”
稍微出点事。
但也不得不说。
而是在有意对外表露态度，并不会那么急急忙忙的去做，也不会匆忙的就开始改制，而是会有条不紊，循循渐进。
可是会动摇大秦根基的。
“不过实际情况，除了一些严格执行的地区，大多数关东官吏，都没有时间去服役。”
“而在比大夫级别，从公大夫开始，就已算作高爵了，在这一级，见了县令，县丞可以只行揖礼，不用拜倒。”
“我相信以诸位的见识跟才能，应当能相想出一定的解决之策，故等其余官吏到齐，即一个月后，再到这边一聚。”
“若是废了世官制了。”
嵇恒默然不语。
一向坚毅的蒙毅，此刻也眉头紧皱，对将要做的事，充满了一些迟疑跟犹豫。
嵇恒已转身离开了。
他淡淡的看了张苍跟蒙毅一眼，又将目光移向了陈平跟萧何，冷笑道：“你们是不是同样持这个观点？”
出了皇城，嵇恒直回自己住所，等到了院里，也是笑着对张良道：“子房兄，如今你已为扶苏特赦，这次你恐挣不掉了。”
但这只是假象。
“对于这一级而言，是不存在服役的情况的，而这部分官员，但担心的是自己手中的权利。”
“从最低一级的五大夫开始，得到的实际好处，就已不仅仅是所谓的得多少田地，不要磕头之类的。”
若是不能趁着关东跟关中还有隔阂的时候，将一些事尽早摊开，日后只会越发束手束脚，最终……
“莫怪勿谓言之不预。”
张苍等人脸色微变。
“难以下手。”
这时。
“等改制府的其余官吏都到场后，再一并商量，决出首先去改制的情况，继而再稳步推进。”
“而这就是改制的困难之处，牵涉影响到的群体太多太大，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不能给出妥善的解决之法，恐会遭致天下大乱。”
“只是后续会如何。”
嵇恒颔首道：“这一个月，你们下去需好好想想如何让人信服，若依旧跟现在一样，藏藏捏捏，始终不肯展现真实的想法。”
“只会越来越快。”
他们是改制府的官员不假。
一旦下场，势必会将事情引向另一个较为严峻的局势，这不是陛下想见到的，因而最终都需改制府独立完成。
就如他自己所说。
他们没想到嵇恒对此事看的这么严峻，不过想到嵇恒要做的事，只怕遭到针对跟打压，恐是必然的。
“殊不知。”
但李左车是否有点突兀了。
“何必要急于一时？”
嵇恒点点头，他笑道：“其实没有必要畏惧天下改革如虎，改革很大程度是因为不得不变。”
他该叮嘱的话，该交代的话都说了，一个月后便见真章，若是这些人真有那一腔热血，自然可以委以重任，若是始终心存忌惮，那就只能换掉了。
“他们不愿去服役的。”
想完成嵇恒的吩咐，需要耗费的心神一定是海量，也一定要付出极心力，根本就没办法偷懒。
“这种待遇，基本跟官职绑定，一旦没有了官职，很多优待也就消失了，越是官职高，得到的特殊优待也越高，特权也越重。”
又岂能真的置身事外？
一念间。
嵇恒一脸冷漠。
他们其实知道嵇恒野心很大。
“而这你们也需谨记。”
“你们是改制府的官员，目的是为了改制，不是为了掺杂其他杂七杂八的想法跟私心。”
“为的就是以雷霆之速，在天下还有改制动力的时候，将天下的制度彻底搭建完成。”
“这太冒进了。”
张苍跟蒙毅走在了一起。
“所以……”
张苍等人目送着嵇恒离开，而后互相打量了几眼其他人，也相继离开了。
就要看嵇恒暗中博弈了。
一会儿后。
“虽只是底层一定程度的不作为，但这的确已成为地方官府的一种私下默契。”
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慢着来。
“因而对于相关的官员要求，也会越来越高，故我从一开始，就有意做出了一定的取舍。”
这谈何容易。
嵇恒看了张苍一眼，重新转过了身，淡淡道：“我要节制天下权力，将天下大多数权力塞进笼子里。”
“此外。”
都是杀了不知多少老世族，这才将政令颁布下去，让改革得以推进，只是如今又要断那些人的头呢？
亦或者……
不过对于嵇恒，他们内心还是很倾佩的，敢为人先，敢为天下先，完全没有任何顾虑，考虑的都是天下。
蒙毅也道：“朝堂的确有改变世官制的想法，但此事在朝堂上其实进行过商议，最终不了了之。”
“而是其他显贵荣耀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