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中勒令他去城门口接她娘家的侄女陆黎生。
原是君鸿白虽然与陆氏划清界限,但碍于颜面,也碍于自己的声名,只说陆氏身体不适要静养,对外倒不敢传出任何风声。
以致君呈松压根不知,他最大的敌人这会早就不成气候。
陆氏信中捏着孝道,孙嬷嬷又不比陆氏冲动,是个惯会软刀子捅人的。
君呈松三言两语就败下阵,只能捏着鼻子应了这桩差。
可是,接陆氏的侄女?
陆氏自己就是个阴狠的笑面虎,她的侄女会是什么样?
他素来畏女如虎,这会略略一想便觉心底发毛,自然心中抗拒。
偏生躲也躲不得,只能硬着头皮前去。
难关当头,君呈松二话不说就想起了沈青鸾,当即修书前往。
他信中辞藻并不华丽,却恳切真诚,叫沈青鸾一见就想起他那闪烁着祈求的双眸。
如鹿生辉,如珠澈澈。
沈青鸾自己个都有些奇怪,隋安和君鸿冀应当是并无关系才是。
只是为何,他们两人总给沈青鸾一种熟悉相似的感觉。
为着这个奇怪的想法,沈青鸾有些失笑,思忖片刻,便写了回信,只道必会陪伴前行。
所以到了这日,沈青鸾便按着时间去了外城。
高大男人早就等在城墙之下,见着沈青鸾打马迎上。
“许久不见,隋安兄风采依旧。”
沈青鸾笑眯眯的,刻意乔装过的略显平凡的眉眼在日头下都闪耀着温暖的光。
君呈松心中莫名就是一热,纵身一跃翻身下马。
“青衣。”
他快步凑到身青鸾面前,喊出她的名字,接下来却没了话,只看着她一通傻笑。
沈青鸾挑眉打趣:“隋安兄马上要与佳人见面,所以格外激动?”
君呈松的脸瞬间拉了下来,“我那继母的侄女也算佳人?
这会不是在战场,若不然我管她是男是女,一柄大刀挥了去,削她半个脑袋一了百了。”
沈青鸾沉默。
南边一阵凉风,她只觉得头皮处有些发凉。
君呈松忽而勾唇,眼中闪出兴味的光:“依我看,青衣兄长得斯文俊秀,若是变作女子,方能算得上佳人。”
沈青鸾:……
这个话题有些危险,她识相地转移了话题:“还未谢过隋安兄送的孤本。”
她从怀中掏出两本包得严严实实的书,小心翼翼翻开整洁的布巾,摸了两下封面才道:
“只这些孤本太过贵重,说是传世珍宝也不为过,我能偶然看上一看已是难得的造化,不敢据为己有。
这几本书我已是抄录过,正本合该原样奉还!”
她的手很白,拖着两本泛着墨香的书,宛若上好的瓷器承载着稀世奇珍。
君呈松一时默然,盯着她的手腕瞧了半晌,才缓缓开口:“你看不上我,才不肯要我的东西。”
这话不是反问,却是肯定。
他的声音之中满是沙哑的粗粝,沈青鸾有些诧异地抬头对上他的眼神。
却见他双眸之中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沉。
沈青鸾心头一跳,虽不知这眼神意味着什么,却是下意识脊背绷紧起来。
微不可见地后退了几步,才镇定自若道:
“君子之交如手足,平等互助如日月,隋安今日送我如此贵重的礼物,为了回报隋安,我势必要赠予同样贵重的东西。
然这两本书于隋安只是随手可得,于我而言却是需要掏空家底才能回报,我这会若一时贪婪,日后在你面前便要永远低上一头。
所以隋安若想与我长久相交,便请将这两本书收回吧。”
君子之交?
沈青鸾说得一长串,落在君呈松耳中却只听到这四个字。
往日他和部下吃肉喝酒,那些莽汉只知道说什么好兄弟,一起死。
从未有人连拒绝的话都能说得他心花怒放。
君呈松费了些力气才将嘴角压下,却还是透出一丝羞涩的意味,“你这么说,我便收回来罢。不过,”
他语气略高了些,“你说要回赠,是什么?”
他的话题跳跃得太快,饶是沈青鸾心思敏捷,也愣神了半瞬,才笑着从袖中掏出一手指见宽的木盒:
“我的回礼不如孤本贵重,却是我亲手所作。”
君呈松迫不及待地接了过来,当着沈青鸾的面打了开。
一打开,入目赫然是一支手掌长的笔。
饶是君呈松不怎么识货,也看得出笔杆是用着上等的紫檀木,木质光滑细腻,透露出淡淡的紫红色泽。
落在君呈松手中,称着他宽大的手掌,看起来宛若一柄饱经风霜的利刃。
“这是你亲手做的?”君呈松将笔握得死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