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背朝上,食指和中指以优雅的姿态在空中轻弹,“掌嘴二十下。”
珠珠毫不犹豫地抡圆了胳膊框框往杜绵绵脸上甩去。
皮肉相贴地声音在屋子里响得清脆,众丫鬟都忍不住咬紧了牙,仿佛那巴掌是抽在她们脸上一般。
君倩更是脸色惨白,将头战战兢兢地埋在双臂之中,生怕沈青鸾见着她,也朝她发难。
一时间,屋子里只有杜绵绵呜呜的爱好,和珠珠扇巴掌的声音。
众人在心中莫属着,头一次,她们觉得二十这个数字如此漫长。
等珠珠打完最后一巴掌,无所谓地在空中甩着有些疲惫的手,杜绵绵脸颊已是肿得老高。
嘴角一行细细的鲜血蜿蜒往下。
沈青鸾抬脚往她面前又走了一步,让杜绵绵只能看到她鞋尖上的绣花。
沈青鸾皮笑肉不笑道:“老夫人,镇远侯府规矩森严,杜绵绵如此言行无状,主母教训妾室应当不失礼吧?”
陆氏死死盯着她的脸,浑浊的眼珠里,杀机一闪而过。
片刻后,陆氏赫赫笑了,“沈家女果然名不虚传,从不失礼,好,好,好!”
她连说三个好字,声音之中的阴狠浓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沈青鸾明着说打杜绵绵的脸,实际上,何尝不是借着教训妾室的由头在打她的脸。
好,好,好!
好大的胆子!
“主母教训妾室的确不失礼,果然是我镇远侯府的好孙媳!你熟读诗文,应当知道什么叫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沈青鸾,你嫁入镇远侯府整整三年,可曾为镇远侯府延绵子嗣!”
陆氏两只黑黝黝的眼珠犹如嵌在树干里的两个窟窿,看得屋子里的人一阵阵发寒。
呵,好大一顶帽子。
沈青鸾仍是那副闲散的姿态,只有她自己知道,放在身侧的手心,已是一寸一寸握紧。
无后。
这难道是她的错吗?
君鸿白那个王八要为杜绵绵守节,君倩这个小王八又生怕自己生出嫡子嫡女,见缝插针地把着他爹的下半身。
难不成叫沈青鸾学着那等不要脸的见招,脱了衣裳自己送到君鸿白面前去吗!
可笑的是,虽然不是她的错,前世她却仍旧被这顶帽子扣得抬不起头。
为着这个无所出的名号,她将自尊低到尘埃里,为君家众人予取予求。
她渴望的是一家和睦,人家却只将她当成一口供君家几口人吸血吃肉的猪。
陆氏见她不敢反驳,语气更加严厉,“如今侯府子嗣单薄,你一切该以此为重。
方才你说庶务烦扰,既然你觉得力不从心,就将中馈和对牌暂且交出来,什么时候侯府子嗣丰富了,你再重新管家吧!”
一锤定音。
杜绵绵眼中露出狂喜!
沈青鸾倒霉,最高兴的可不就是她了?
君倩心中也是激动。
以往她只觉得沈青鸾蠢而懦弱,直到这些时日,她伪装出来的温顺和蔼一一粉碎,她才知道这个女人有多不好对付。
如果祖母能削去她中馈之权……
君倩激动得心脏砰砰直跳。
她太渴望了,渴望着沈青鸾像往日那般,虽是长辈却要在她面前小声讨好,隐忍畏惧。
眼前这个张扬跋扈的女人,实在是让她眼疼。
众人神情复杂却有着惊人般相似的渴望,沈青鸾视线自她们脸上一一划过。
就在众人以为她会负隅顽抗,抑或是低头求饶的时候,沈青鸾缓缓起身,“交出中馈,这话老夫人已是第二次说了。”
说起旧事,陆氏和君倩颜面一阵无光。
沈青鸾说的,就是上次君鸿白痛打君远,想让沈青鸾阻止,沈青鸾却袖手旁观的那一次。
彼时陆氏也是义愤填膺要沈青鸾交出中馈,最后却是自打嘴巴,又求着沈青鸾对君家多些看顾。
比起如今,情势何等相似。
陆氏心中忍不住打鼓。
沈青鸾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很快,她就明白沈青鸾的意思了。
“老夫人重复提及,应当是真心话,既然如此,青鸾也不好做那忤逆长辈的恶人,稍后为就派人将中馈的账本、钥匙和对牌全都送还老夫人。”
陆氏张口欲说什么,沈青鸾直接打断她:“老夫人也不比担心我会在中馈的账本之中做什么手脚。
我做的账,清楚明晰,就连君倩这等半大孩子都看得出来明白,绝不会有藏污纳垢之说。”
陆氏一阵憋屈。
虽然她占着长辈的身份,可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一举一动都被沈青鸾看穿的错觉。
仿佛她走了一步,沈青鸾已经看了十步之远,无论她好言相劝还是威严恐吓,都是无所遁形……
“只一句话,”沈青鸾唇畔勾出意味深长的笑,“我一日没有子嗣,老夫人就一日莫拿这点子俗事来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