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微没有动,依旧坐在回廊的栏杆上。她抱着手看向风轻尘,随后拍了拍身边。既然风轻尘不避讳,她又何必避讳?毕竟,风轻尘对她的好,从来都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更不是什么需要她隐藏遮盖的。若非情况不允许,她甚至都想让全天下知道,有这么一个男人,如父如兄,事事为她做尽打算。风轻尘施施然落座于她的身侧,然后把食盒放到另一侧。于是,他与白明微之间便没有了任何阻碍。他们离得那样近。近到他的宽袍大袖,就这样流淌在白明微的身上。近到,他需要稍微离开些许,才能转身把碗里的汤,递到白明微手中。他说:“慢慢喝,一点也不苦。”白明微接过碗,还是习惯性地端起来一饮而尽。她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停下来仔细品尝食物的滋味了,哪怕现在精心熬制的汤就在手里,她也喝得那般急促。风轻尘从她手中接过空碗,递了张帕子给她:“擦擦嘴。”白明微点点头:“多谢。”风轻尘专心地收拾食盒。白明微就那么看着他。望着他侧颜在灯下仿佛覆上一层柔色,长袍如水色流泻。又望着他,回过头来献宝似的掏出一个香囊:“最近蚊子多,给你做了一个驱蚊的香囊,你挂在腰间,蚊子便不近身了。”白明微接过香囊,轻轻抚着上面的花样。不用细看,她也知晓,那是她最喜欢的梨花。也是见证她与风轻尘故事开始之物。她毫不犹豫地把香囊挂在腰间,轻笑一声:“多谢。”驿馆乃是接待外宾的地方,象征着一国的礼仪与威严。不论如何,驿馆的条件都不会差,自然有很多人员负责打扫,驱蚊必定是做得极好的,这里面又怎会有蚊子?送香囊是假,想要告知别人,他们之间有情有义是真。白明微心底透亮,但也愿意配合着风轻尘。本来就是,她早已把未来许给了风轻尘,并彼此约定了待事情了结,就会去应了风轻尘这段感情。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彼此都心照不宣。她不介意,让人知晓。更何况,若是元五所说的,关于她的命数是真。那么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就算她不能全身心的回应这份感情,她也想,好好善待这个为了她肯豁出性命的男人。风轻尘见她不假思索,便把香囊系在腰间,唇角漾出的笑容,比那春花还要灿烂。“我亲手做的,喜欢吗?”白明微有些吃惊,她把手放到香囊上,轻轻抚着。确实,针脚不算细密,做工也不算精致。然而于风轻尘而言,能做出这样的香囊,怕是已经很费力了。她拉过风轻尘的手在灯下细细端详,只见风轻尘左手的指头上,有些许红点。那是针扎出来的,一眼就知道。她一时心绪万千,不知该怎么说这傻子才好。女红,女红。顾名思义,针线活这种东西,基本都是女子在做。大男人穿针引线,打样绣花,便已是惊世骇俗。更何况,他眼睛还多有不便。风轻尘收回手,问她:“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觉得,绣制香囊的男人,没有男子气概?”白明微摇头:“喜欢,很喜欢,只要是你送的,都喜欢。只是也心疼你,指尖都是伤。”她白明微不是什么掉进书袋子里的迂腐东西。她受到的教育,也从来没有“女人就该有女人的样子,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样子”这些说辞。她拿剑,上阵杀敌,不会改变她是女子的事实。风轻尘庖厨绣花,洗手作羹汤,也不会就此失去男子气概。女人的温柔,在于对亲近之人的关爱,不论哪种方式。男人的温柔,在于对在意之人的呵护,也不论哪种方式。谁说真正的男人就得虎背熊腰,昂藏七尺,去做那些无不展现男子气概的事。真正的男人,是懂得爱与付出,肩上能扛责任的人。而风轻尘,从来都是一个真正的男人。风轻尘闻言,用袖子把左手盖住,笑得像个大男孩。他压低声音,犹如在窃窃私语:“你大嫂带着小传义去见了父亲母亲,回来时很是开心,想必是十分愉快的团聚。”白明微点点头:“那就好,现在白府后院,几乎所有人都指望着大嫂,她便是想软弱,也没有机会。”“在沈大人和沈夫人面前,想必她能卸下所有的伪装,好好软弱一回,做个被呵护的小姑娘。”风轻尘慢声细语:“你知道,在我面前,你也可以,随时随地,做最真实的自己。”白明微仰首,看向他蔼蔼柔柔的面庞,曼声回了一句:“我知道。”风轻尘起身:“我得走了。”白明微跟着起身:“我送你。”两人并肩而行,向驿馆外面走去。待离开了元五所居的院子,他偏过头轻声说道:“元五的人,安插到了刘尧跟前。”白明微露出意料之内的神色:“怪不得,九殿下像是变了个人一样。”风轻尘开口:“这一切,还得多亏小传义。”白明微有些吃惊:“小传义?”风轻尘颔首:“刘尧受了刺/激,他翻墙闯入白府,原意应当是去找六姑娘,但被引到了申思阁。”“他在申思阁见了传义,大概一顿饭的功夫,整个人精气神便都不一样了,像是想通了。”白明微摇头:“传义这孩子,若是能好好教导,将来一定不可限量。”风轻尘很是赞同:“确实如此。”驿馆大门很快便到。白明微开口:“我就不送太远了,你早点休息。”风轻尘点点头,随后便离开了。白明微转身走回当值的地方。风轻尘听着她的脚步声远去,半响没有挪动脚步。最后,他甩了甩袖子,行在那夜色之下。白得纯粹的衣裳,就像落在这茫茫世间一朵干干净净的雪花。看来,小姑娘的确是知晓了自己的命数。否则,也不会对他的毫不避讳的示好,全盘接受。思及此处,他叹了口气。
第910章 她不介意,让人知晓。(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