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不是故意的。王员外家水井通的地下水，是经过我和我主人的家的，这些年水流冲蚀下来，我担心家塌了，不得已才……”</P>
陆离听着，慢慢点头，心里也有了几分考量。</P>
只是有一点令他很疑惑。</P>
“仙童也有主人？”</P>
“当然，我又不是天生地养的。告诉你，我主人可厉害了！他能打十个，哦不，一百个你！”</P>
“哇，好厉害。那，仙童主人何在？能否引见一面？”</P>
黑娃子脸色黯淡下来，低声喃喃：“他，没来接我。”</P>
“嗯？”</P>
“他走了，不过走之前说要来接我的，我等好多年了，却也不见……”</P>
瞄得孩童眼睛闪烁的水光，陆离伸手，轻轻抚摸他的头，温声道：“我们来踢足球吧。”</P>
“足球？”</P>
“呃，就是蹴鞠。”</P>
“好！”</P>
孩子兴奋大喊，不过小脸又沉了下来：“我没足球。”</P>
“没事，自己做一个也是极好的。”</P>
“好！”</P>
孩子的积极性，是比任何人都强的。</P>
陆离去周围捡了几根藤蔓树枝，黑娃子潜下水底，找了几块被摩挲得圆润的石子。</P>
用藤蔓树枝打结作圆，将石子投入其中加重，一个简陋版蹴鞠也是做好了。</P>
陆离这个大孩子和小孩子玩的不亦乐乎。</P>
太阳已爬到了天边靠西点的位置，下午的阳光暖融融的，洒在底下，照着两个“顽童”的身影，还有空中飞来飞去的木球。</P>
二大爷也加入了这场战争，只可惜山鸡只能用头去顶球，往往都是被木球打得头晕。</P>
时光飞逝，却也更有意义了。</P>
三位一直玩到接近酉时，等心满意足，方才作罢。</P>
“怎么样，现在开心了吧。”</P>
陆离面带微笑，直视高天上的太阳，话却是对那黑娃子说的。</P>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这黑娃子脚力很大，有好几次踢出的球都闪出残影，自己要不是仗着修为，还不一定接得住。</P>
“嗯，开心！”</P>
黑娃子兴奋一声，转瞬间，脸色又复黯淡。</P>
“怎么了？还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P>
“道长，你和我主人很像。”</P>
陆离面色一僵，曾经也有人说我和他爹很像……</P>
“我无聊时，我主人也会陪我玩的。”</P>
陆离想了想，安慰道：“没事的，你今后也可以找镇里的小孩玩啊。我看你和他们玩的很开心咧。”</P>
黑娃子低头喃喃：“没有……今后了。”</P>
“啊？”</P>
在陆离疑惑的目光下，黑娃子从后腰处取出一件物品，递了过来。</P>
陆离看了眼，是一把青铜钥匙，精致古朴。</P>
“这是？”</P>
“这是我家的钥匙，送你了。”</P>
“为何？”</P>
“道长是个好人，不似其他人那般，把钥匙交付给你，我很放心。”</P>
陆离摇头苦笑：“仙童怎知我是个好人？”</P>
“主人说过，如果有一天，遇到一位肯陪我玩的，那就是好人！”</P>
“……”</P>
想了想，陆离摆手：“不妥，仙童还是自己收着吧。”</P>
黑娃子眉毛一皱，强行把钥匙塞到陆离手中。别说，这娃子力气挺大，陆离拉扯不过，钥匙强压在了手心。</P>
“那仙童，要去哪？”</P>
“我？”</P>
黑娃子愣了下，目光望向天边，轻声道：“主人说过，每一条龙死前，都会尽力飞向最高空，那是它们的家，是他们尽情驰骋的地方。”</P>
“嘿，主人每次都说我不像龙，这次，我得证明给他看看。”</P>
言毕，黑娃子转头，对着道人拱手作礼。</P>
“我走后，家里的一切，便拜托道长了。”</P>
“仙童，这……”</P>
“不要叫我仙童，我有名字，叫黑宝！”</P>
说完这句，黑娃子也不管道人如何回应，一步一步，径直走入河流中。等湍急的河水没过他整个身体，良久，一道沉寂许久的怒吼自河底响彻。</P>
“吼——”</P>
陆离眼睛一瞪，赶忙挥手在附近布下术法，接下来的，不便为凡人所见。</P>
一道黑梭梭的长条身影炸起一团水花，直冲九霄天际。</P>
等其速度慢下些，看清了，是条威风凛凛，蛇身鹰爪的黑龙。不似王员外家里那条由水组成，而是有种虚虚实实的虚幻感。</P>
黑龙咆哮着，腾云飞天。</P>
巨大的身躯冲入云层之上，触摸到了晚风，与残阳并肩。</P>
腾空的方向和速度是不定的。</P>
时而扶摇直上，直飞苍穹寰宇，将遍地山林，夕阳残血都收入眼中。</P>
时而垂直下落，与长风搏击，与落日竞速，高空俯瞰，河流似银色彩带，高山似青绿缩影，美景一览无余。</P>
飞多高，取决于自己；飞多远，也取决于自己。</P>
此刻，它是自由的，在这片天幕之下。</P>
“吼——”</P>
许是风景看腻了，黑龙咆哮一声，又直直撞入穹顶。</P>
高天上，云层愈发稀薄，空气愈发寒冷，显得黑曜石般鳞片耀眼非常。</P>
在一片星河之上，它看到了一处奇景。</P>
太阳在西边余下半角，染得天边是鲜血一般的红，月亮在高空温吞显露，闪烁银光，夜幕半遮。</P>
日月同光，星汉灿烂，莫出其里。</P>
主人，这就是你说的……高处不胜寒吗……</P>
也不知那位，是不是你要等的人……</P>
黑宝……尽力了……</P>
黑龙闭上了眼眸，任由寒风吹去它的躯干，乌黑铮亮的鳞片、尖锐粗大的龙角、健硕壮美的四肢，全都化作了点点星光，归于星河。</P>
地面上，一位道人眼中闪烁金光，默默地望着这一幕。</P>
龙腾天际，力搏长空，却是要记在心里的。</P>
只怕以后，也忘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