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女士被开车的人搀扶着再上了那辆三蹦子的后车厢上，那身精致得体的打扮本应该坐低调奢华的车型而不是坐在三蹦子后车厢上的塑料凳上。</P>
让人有种撕裂图层的破裂感。</P>
可当事人倒是自在的很，没觉得有任何不适，且也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P>
江女士朝林听筠招招手，邀请道：</P>
“上来啊。”</P>
“……”</P>
林听筠最后还是没上三蹦子，卫生院离招待所不远，步行不到十分钟就到了。</P>
开车的人帮着江女士把两个五十寸的行李箱送上三楼。</P>
江女士进屋看了看，又往窗外眺看了一眼，收回视线，神色平平道：</P>
“这环境还凑合吧。”</P>
林听筠把她的行李箱推了进来，顺着她话说：</P>
“凑合不行，您就赶快回去吧。”</P>
被女儿下了逐客令，江女士脸上的笑不见了，神色幽怨的望过去一眼，语气像是在说‘小没良心’一样。</P>
“咱母女俩多久没见了，就这么快想赶我走。”</P>
林听筠有些无奈：</P>
“没有。”</P>
接着，在对方的眼神攻势下，林听筠投降，给了江女士一个承诺：</P>
“您想待多久就待多久。”</P>
中午，林听筠约着江熠澍过来一起吃了饭。</P>
饭是江女士在厨房折腾了两小时做出来的，手艺不减当年，好的能媲美星级大酒店的后厨厨师了。</P>
身上的围围裙一摘，江女士坐在了位置上，以茶代酒和两人碰了一杯。</P>
江熠澍一口闷下，夹了一筷子菜：</P>
“姑妈，我爸妈怎么没和你一起来？”</P>
他嘴里边咀嚼着菜边说话：</P>
“石霞风景不错，就算不来过年，也能当过来旅游一趟。”</P>
回想起小时候到现在，江熠澍本就该习惯自己是父母‘意外的产物’，神色稍显那么一点点的低落：</P>
“他们两肯定又在忙活着自己的二人世界……”</P>
他丢下筷子，可怜兮兮的扯住江女士：</P>
“也就姑妈你惦记我了。”</P>
被侄子情感寄托的江女士幽幽出声：</P>
“我也是时候找个人过二人世界……”</P>
江熠澍那颗渴望父爱母爱的心脏，‘啪’一下裂开两半。</P>
-</P>
卫生院二层，两个五六岁的小孩在走廊上玩翻花绳。</P>
不知突然嗅到什么，小女孩站在卫生间门口使劲闻了闻，看向身旁的哥哥。</P>
“哥哥，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阿弥陀佛的味道？”</P>
小男生把妹妹丢下的花绳捡回到手心，默默纠正妹妹的说法：</P>
“妹妹，那是檀香。”</P>
小女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忽然余光瞥见一道身影，急匆匆的跑过去。</P>
感受到一个小炮弹撞上来，林听筠视线落了过去。</P>
女孩下巴尖瘦，衬的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有些大，瘪着嘴道：</P>
“筠姐姐，我和哥哥什么时候能出去啊。”</P>
她低下脑袋，扯了扯身上有些宽大的蓝白病号服，有些嫌弃：</P>
“过年了，妞妞想要穿新衣服，不想每天都穿这样的衣服。”</P>
闻言，林听筠轻笑了一声，蹲下身和小孩的视线相平。</P>
手轻轻落在了女孩的脑袋上，揉了揉：</P>
“等做完手术，把身体养好，妞妞就可以穿新衣服了。”</P>
刚去打了壶水的妈妈看见走廊的孩子，立即走了过来，和林听筠打了个招呼。</P>
“林医生。”</P>
林听筠起身，给了孩子妈妈一个安抚的笑。</P>
“孩子状态不错，这几天手术就可以做了。”</P>
“好好好……”</P>
孩子的妈妈拎着热水壶的手有些激动的颤了颤。</P>
眼含热泪的望着林听筠离开的身影，感觉到衣摆的布料被扯了扯。</P>
小女孩努着嘴，手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子：</P>
“妈妈，妞妞的肚子打雷了，什么时候行动啊？”</P>
听着孩子天真的童言童语，妈妈破涕而笑，任由小女儿扯着衣服，另一边空着的手牵住儿子。</P>
“现在行动!”</P>
……</P>
赶在除夕的前两天，林听筠正给那对患有法洛四联症的龙凤胎做手术。</P>
兄妹俩虽然都是法洛四联症，可症状还是有差异。</P>
妹妹的肺动脉狭窄，并且流出腔和肺动脉瓣环较大，围膜部室间隔缺损，但好在肺动脉发育较好，比较适合单纯的心内修复。</P>
哥哥是肺动脉下室间隔缺损，多处肺动脉狭窄，并且漏斗部管状狭窄，比较适合跨瓣环右心室流出道补片的手术。</P>
进手术室前，妹妹主动要求先坐。</P>
小女孩握着哥哥的手，苦巴着一张脸：</P>
“哥哥，如果我太疼了，你就不要做了。”</P>
小男孩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笑着捏了捏妹妹的脸颊：</P>
“不疼的，医生姐姐会打麻醉的。”</P>
手术室的灯光往手术台上聚照落下。</P>
胸部正中切口，纵行踞开削瘦胸骨，切除了胸腺，严密止血。</P>
林听筠用仪器在上腔静脉与升主动脉之间探查右肺动脉时，碰到粗大支气管侧支循环血管，当下立即进行了缝合结扎和切断。</P>
随后，开始体外循环转流，等待降温至30c，阻断主动脉，林听筠才开始心内操作。</P>
泛着银制冷光灯手术刀在暴露的右心室上做一个斜切口，并从这个切口寻找漏斗口，从中横行切开。</P>
碰见肥厚的隔、壁两束，林听筠缝了一粗线作为牵引，以便成块切除，为了使得室上嵴两端游离和充分下沉，接着她手下利落的切除了大部分室上嵴。</P>
随后，在心室切口上缘向上牵引，林听筠用手术刀在瓣膜交界处切开直至瓣环，并加以扩张，以达到解除其狭窄的目的。</P>
手术临近尾声，心内修复结束，林听筠将右心室横切口的上下缘对齐，双手平稳的进行精细的双层缝合，没过一会，那处切口的缝合面极其平坦，只有一道细细的痕迹露在上面。</P>
还在麻醉中的小女孩被推进有护士专门看守的病房，进行精细的观察和照顾。</P>
隔天，林听筠接着给女孩的哥哥做手术。</P>
手术进行了五个小时左右，哥哥也被推进了昨天小女孩的病房。</P>
彼时，小女孩望眼欲穿的看着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哥哥，她手指捏着堵着自己鼻子的管子，想出声把哥哥喊醒，只是张张嘴巴，就被护士姐姐阻止了。</P>
林听筠走了进来，身边跟着孩子的母亲，她叮嘱道。</P>
“只能待一会。”</P>
孩子的母亲眼眶含泪，抿着嘴忍着没有落下。</P>
一见到林听筠，躺在病床上的女孩迫不及待的问：</P>
“筠姐姐，我和哥哥什么时候能出院啊？”</P>
见她惦记着自己要穿新衣服，林听筠笑了笑：</P>
“过完这个年，妞妞就可以出院了。”